语言教学与研究 2007年第 2期 现代汉语双音节词组词汇化基本特征探析 * 李 慧 提要 现代汉语中, 双音词不仅产生于词法, 也产生于句法, 词组词汇化仍然是现代汉语 中双音词产生的一条途径。本文采用定量统计的方法, 对现代汉语中 93个发生词汇化的词组 进行了考察, 在对其结构方式、 语义发展条件及词汇化后语法属性和语音变化情况分析的基础 上, 初步探讨了现代汉语双音节词组词汇化的基本特征。 关键词 现代汉语; 双音节词组; 词汇化 在汉语双音化的初始阶段, 双音词主要产生于句法, 即由词组衍化而来。而当构词法产生 以后, 复合词不但可以产生于句法, 而且也可以不经过句法而直接产生于词法, / 汉语的复合 词经历了一个从词复合到词根复合的转变 0(董秀芳 2002 : 104)。但是词根复合并不是现代汉 语复合词产生的唯一途径, 词组词汇化仍然是复合词产生的一条途径。 目前, 关于词组词汇化的研究较少, 董秀芳 ( 2002)专门讨论了古代汉语中双音节词组衍 化的历时过程, 所分析的词例多取自古代汉语, 现代汉语共时层面的词组词汇化只涉及了个别 的实例, 尚未进行全面系统的研究。 本文尝试探讨现代汉语共时层面双音节词组词汇化的基本情况, 语料源自 5现代汉语词 典 6( 2002增补本, 以下简称 5现汉6)。 5现汉6不仅收录词, 而且还收录了一部分词组, 所收录 的词组基本上发生了词汇化。其中部分词组 5现汉 6作了拼音分写的标记。本文主要根据以 往判定双音节词组和词的原则方法, 结合 5现汉 6所作的标记, 对其中的双音节词组进行了检 索, 共得到 176个双音节词组; 然后根据 5汉语大词典 6确定这些词组的成词年代。如果一个 词组作为词的第一个用例出现在 /五四0以后的语料中, 我们就认为这个词组在现代汉语中发 生了词汇化。经过这样的检索甄选, 本文共得到 93个在现代汉语中成词的双音节词组。 本文拟以上面的语料为基础, 具体考察现代汉语中发生词汇化的双音节词组的结构方式、 双音节词组词汇化过程中的语义发展条件及词汇化后语法属性和语音的变化, 在此基础上初 步探讨现代汉语双音节词组词汇化的基本特征。 一 现代汉语词汇化词组的结构方式 本文考察的 93个在现代汉语中发生词汇化的双音节词组的结构方式分布如表 1 。 50 *本文得到崔希亮教授主持的北京市教育委员会共建项目 (项目批准号: 2004XK100320460)的资助。论 文写作过程中得到了张博教授的悉心指导, 谨致谢忱。 表 1 现代汉语词汇化词组的结构方式分布及其比重 (% ) 结构方式数量比重词例 并列式44 . 30皮肉 血汗 脾胃 天地 偏正式3638 . 71八成 后院 冷风 红色 动宾式4750 . 54吃素 按键 换马 关门 述补式22 . 15戳穿 撑死 主谓式44 . 30眼红 脸红 心跳 头痛 总计93100 从上表可以看出, 在现代汉语中, 发生词汇化最多的是动宾式词组, 其次为偏正式词组, 并列式、 主谓式和述补式都较少。 与古代汉语词汇化词组相比, 现代汉语词汇化词组的结构方式分布发生了一些变化。据 董秀芳 ( 2002), 在词汇双音节化之初, 偏正式词组发生词汇化的比重最高, 而战国以后词汇化 的并列式词组增多, 偏正式居于第二位, 词汇化数量由多到少大体的顺序是并列式、 偏正式、 动 宾式、 述补式、 主谓式。从古代汉语到现代汉语, 发生词汇化的偏正式、 述补式、 主谓式词组变 化不大, 发生较大幅度变化的是动宾式词组和并列式词组。动宾式词组在古代汉语的词汇化 中居于第三位, 在现代汉语中居于第一位, 而并列式词组由古代汉语中的第一位变成了现代汉 语中的第三位。 并列式词组与动宾式词组词汇化地位的变化主要与其在两种词汇系统中的地位有关, 同 时也与构词材料有关。 在古代汉语中, 并列式是复合词的强势结构方式 , 且同义关系为并列式的强势语义聚 合。张博 ( 1996)曾依据 5尚书 6、 5左传 6、 5论语6、 5孟子 6、 5荀子 6五书对双音节并列式连用 中的同义、 反义、 类义连用进行了统计, 同义连用占并列式连用的 53 . 71 % , 在数量上占有绝对 的优势, 也就是说, 具有同义关系的成分最易连用在一起, 因而组成成分具有同义关系的词组 也更易成词 (董秀芳 2002)。而上古汉语是一种单音节单语素类型的语言, 存在着大量的单音 节同义词, 从而为具有同义关系的并列式词组的词汇化提供了材料。因而, 在古代汉语中, 发 生词汇化的并列式词组较多。 而在现代汉语中, 并列式不再是复合词的强势结构方式, 并列式双音节词语在所有的二字 复合词中只占 20 . 12 % (苑春法、 黄昌宁 1998)。 在现代汉语中, 双音节词在词汇系统中已占据主体地位, 单音节的独立语素较少, 而具有 同义关系的单音节独立语素更少。在张志毅主编的 5简明同义词词典6 ( 1981)中, 共有 11组 单音节同义词, 仅占该词典所收录同义词组的 1 . 8 % ; 刘叔新主编的 5现代汉语同义词词典6 ( 1987)中收有 133组单音节同义词, 占该词典所收录同义词组的 8. 1 %, 但是该词典所收的单 音节同义词中, 有一些在现代汉语中并不能单独使用。因而, 现代汉语中并列式强势地位的丧 失以及单音节同义语素的减少使得发生词汇化的并列式词组减少。 值得注意的是, 现代汉语中发生词汇化的并列式词组, 其组成成分之间的语义关系多为类 义关系或反义关系, 没有同义关系。如: / 皮肉 0、 / 血汗0、 / 脾胃0, 组成成分之间具有类义关 系; /天地0的组成成分之间则具有反义关系。 与并列式相反, 动宾式在现代汉语词组词汇化中成为强势的结构方式。 动宾式复合词在先秦时已出现, 但多为官职名称, 到了东汉, 数量有所增加, 如 5论衡6中 51 动宾式复合词占全书复合词的 2 . 26 %, 在5世说新语 6和敦煌变文中比例分别达到 3 . 62 % 、 3 . 91% (程湘清 1984 ; 1992a ; 1992b ; 1992c), 而到了 5金瓶梅 6(上卷 )中, 动宾式双音词数量剧 增, 占全书所有双音词的 28 . 20 % (程娟 1992)。在现代汉语中, 动宾式复合词占所有二字复 合词的 17 . 61 % , 居于第三位 (苑春法、 黄昌宁 1998), 成为与并列式抗衡的结构方式。 动宾式词语的不断增加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动宾结构方式渐趋能产, 而动宾结构的这种趋 势还可以从以下两个事实得到证明: 一是一些其他结构方式的词语在现代汉语中被重新分析为动宾结构, 如 /洗澡0/游泳 0本 为并列结构, 后却被分析为动宾结构, 这表明动宾结构的强势地位影响到了其他结构词语的分 析; 二是一些双音节动宾词语, 在现代汉语中可以带宾语, 且这种现象呈增长趋势 ( 张博 1999), 这表明动宾式词语的语义更加凝固, 词汇化程度更高。 动宾结构的渐趋能产势必会促进动宾词组的词汇化, 同时, 现代汉语中可以单独使用的单 音节语素中, 动词性语素和名词性语素最多 (尹斌庸 1984), 从而为双音动宾词组的词汇化提 供了材料。 二 现代汉语词汇化词组的语义发展条件 现代汉语共时层面发生词汇化的词组, 其词组义仍然存在, 即词组义和词义在共时状态下 共存, 语言符号的区别性要求二者必须具有足够的差别。因而, 词组和衍化而来的词在语义上 必须具有较大的跨度, 而这种语义跨度主要是通过相似性引申和相关性引申实现的。 相似性引申是基于词所指称的事物现象与其他事物现象在性质、 特征等方面的某种相似 而产生的词义发展。相似性引申是词组成词过程中语义发展的一种主要方式。经由相似性引 申而衍化为词的词组较多, 共有 92例 , 如: =带刺儿 指说的话里暗含讽刺意味。 =穿线比喻从中撮合、 联系。 /带刺儿 0本指某些植物带有刺儿, 引申后指人的话中含有讽刺意味, 由具体的现象而引 申为一种抽象的现象; /穿线 0本为动宾词组, 指一种具体的动作, 经由比喻引申而指一种抽象 的动作。施春宏 ( 2003)认为 /本义所指对象与比喻义所指对象存在类的距离间隔, 这种类的 陌生化正是比喻义生成的前提 0。这种/类的距离间隔0也就是指本义与比喻义必须属于不同 的语义范畴, 具有一定的语义跨度。 相似性引申一般是由具体的意义引申出更为抽象、 概括的意义, 引申而来的词义与原有意 义往往属于不同的语义范畴, 语义跨度较大。因而, 在现代汉语词组词汇化的过程中, 经由相 似性引申而衍化成词的词组较多。 除了相似性引申以外, 相关性引申也是词组实现词汇化的一种方式, 相关性引申是指基于 词所指的事物现象与其他事物现象的相关性而产生的词义发展, 但是经由此种方式衍化成词 的词组相对较少, 只有 13例。如: =皮肉皮和肉, 指肉体。 =烫面用很烫的水和 ( hu )的面。 /皮肉0由词组义 /皮和肉0而借指整体, 是部分与整体之间的相关性引申; / 烫面 0本为一 个动作, 用来指动作的对象, 由动转为静。 经由部分) 整体的相关性引申而产生的词义与原有意义属于同一个语义范畴, 因而语义 52 跨度不大。在发生词汇化的词组中, 只有 /皮肉 0这一个词组经由部分) 整体的相关性引申而 衍化为词。而由动作而指称动作的对象或工具, 虽然词义之间的语义跨度较大, 但是由于动作 与动作的对象和工具之间的距离比较大, 因而不易产生联想。所以, 与相似性引申相比, 经由 相关性引申而衍化成词的词组较少。 除了相似性引申和相关性引申之外, 还有少数词组经由特指而衍化成词。如: =心跳心脏跳动。特指心脏加快地跳动, 多因剧烈运动或感情激动、 内心恐惧等引起, 也 是一种病症。 /心跳0由/心脏跳动0而特指由于各种原因而引起心脏加快跳动。特指义总是在特定的 语言环境中使用 (蒋绍愚 1989), 对语言环境的依赖性较强, 且语义跨度不大, 因而, 经由此种 方式衍化成词的词组也较少。 三 现代汉语词组词汇化后语法属性和语音的变化 3 . 1语法属性的变化 词组发展为词以后, 伴随着语义的变化, 语法属性也可能会发生变化。语法属性发生变化 的词组大多经由相关性引申而衍化成词, 如: / 提包0, 作为词组使用时, 是一个动宾结构, 是动 词性自由词组, 后经由相关性引申衍化为词, 指动作的对象, /有提梁的包, 用皮、 布、 塑料等制 成 0, 成为一个名词。 在收集到的语料中, 语法属性发生变化的共有 16个, 其中有 12个是动宾词组 ( /按键 0、 / 按钮 0等 ), 由动词性词组衍化为名词; 4个偏正词组, 3个由名词性词组衍化为形容词 ( /红 色 0/黄色0/ 灰色 0), 1个是由数量词组衍化为副词 ( /八成0)。 在 12个发展为名词的动词性词组中, 其中只有一个 ( /绑腿0)指称与动作相关的工具, 其 余 11个转指为与动作相关的对象, 如 /按键 0, 作为词组使用时, 是一个动词性词组, 同时它又 发展出了词义, 转指该动作的对象, 用作名词, 指/用手按的键 0。 3个名词性词组在衍化过程中发展为形容词, 如: =红色O红的颜色。 P象征革命或政治觉悟高。 =黄色O黄颜色。P象征腐化堕落, 特指色情的。 由上可知, 在现代汉语中, 词组词汇化后, 语法属性发生变化的大多数为动宾词组, 而且多 由动词性词组衍化为名词, 由动作转指为与动作相关的对象。偏正式词组语法属性发生变化 的较少。 与现代汉语相比, 古代汉语词组词汇化后语法属性的变化情况较复杂, 如下页表 2所示。 从表 2可以看出, 古代汉语中词组词汇化后语法属性的变化情况与现代汉语相比, 主要有 以下不同。 1 . 在古代汉语中, 除述补式词组以外, 其他各种类型的词组在词汇化后语法属性都有可能 发生变化; 而在现代汉语中, 大多为动宾式词组, 只有 4个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