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与国际贸易 * 基于双边双向网址链接数据的经验分析 施炳展 内容提要: 本文以中国为例， 利用双边、 双向网址链接数量作为互联网代理变量， 分析 互联网对中国企业出口的影响。理论上， 互联网通过降低国际贸易固定成本和可变成本 促进国际贸易增长。实证结果表明， 互联网提升了中国企业出口价值量， 且这一作用对一 般贸易、 差异化产品、 本土企业、 高生产效率企业更明显。从影响途径看， 互联网可以增加 企业的出口概率， 促进企业持续出口; 互联网提升了企业出口的扩展边际和集约边际， 但 对于集约边际的作用更大; 互联网降低了企业出口的价格， 但增加了企业出口的数量。上 述结论在考虑了零贸易、 多产品企业、 不同指标测算方法以及内生性问题后依然稳健。可 见， 互联网作为信息平台可以降低交易成本、 扩大交易规模、 优化资源配置水平， 这为“互 联网 + ” 的积极影响提供了有力证明。 关键词: 互联网国际贸易网址链接贸易边际 *施炳展， 南开大学经济学院国际经济研究所， 南开大学跨国公司研究中心，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协同创新中心， 邮 政编码: 300071， 电子信箱: stonenk 163 com。作者感谢国家自然科学基金( 71403136、 71403133、 71573141) 、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 重大项目( 15ZDA057) 的资助， 感谢匿名审稿人意见。文责自负。 一、引言 近年来中国互联网产业取得了长足发展， 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中国互联网络 发展状况 介绍， 20 世纪末中国网民总数仅有 2250 万人， 网站总数不足 27 万个; 而截至 2015 年 6 月底， 中国网民规模增至 6. 68 亿人， 网站总数也高达 357 万个。互联网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行为 和生活方式， 渗透到信息获取、 商务交易、 交流沟通、 娱乐休闲诸多方面。自然， 互联网产业的迅猛 发展对中国经济也产生了广泛影响， 如刘涛雄和徐晓飞( 2015) 讨论了互联网对宏观经济预测的积 极作用; 曾建光( 2015) 研究了网络安全风险感知对互联网金融资产定价的影响; 程虹等( 2012) 则 研究了互联网发展对企业质量安全治理的促进作用。 中国互联网产业在规模增加的同时， “对外开放” 程度也逐渐增强。2000 年底中国互联网国际 出口带宽仅为 2799 兆字节 /秒， 到 2015 年 6 月底这一数据飙升至 4717761 兆字节 /秒， 增长约 1700 倍。从网址链接数量的角度看， 2003 年中国网址中的美国网址链接数为 195143 个， 2009 年这一数 据上升至 34859491 个， 增长约 178 倍; 与此同时， 美国网址中的中国网址链接数目也从 1130110 个 增长至 32474341 个， 增长约 29 倍。这意味着， 中国公民和企业通过互联网获取信息了解世界的便 利性大为增强， 其他国家公民和企业通过互联网认知中国企业和中国产品的途径也极大改善。如 果说互联网通过平台作用降低交易成本、 促进经济交易行为发生， 那么中国互联网开放程度的增强 也应对中国对外贸易增长具有积极意义。事实上， 与中国互联网大发展的趋势一致， 中国出口在 2000 年以后也呈现了堪称奇迹的成就: 2001 年中国出口规模为 2660 亿美元， 居世界第 6 位， 2014 271 施炳展: 互联网与国际贸易 年中国出口规模增至 23423 亿美元， 居世界第一位， 出口规模 14 年间增长约 8. 8 倍， 年均增长速度 高达 16. 7% 。中国互联网和中国出口的同步大幅增长的事实促使我们回答这样一个问题: 中国互 联网发展， 特别是中国互联网对外开放程度的增加是否是中国出口迅猛增长的原因之一?如果是， 互联网促进中国出口的微观机制又是什么?本文试图以中国与贸易伙伴双边、 双向网址链接数量 作为中国互联网对外开放程度的测度指标， 基于中国 20032011 年海关企业微观出口数据， 研究 互联网对中国企业出口的促进作用， 并且挖掘这一促进作用的微观渠道和机制。 事实上， 20 世纪末互联网诞生以来， 关于互联网与国际贸易的关系始终是国外学术界关注的 一个重要问题。自 Freund Weinhold( 2002) 开始， 大量文献探讨了互联网对国际贸易的影响。但 这些文献大都依托引力模型基于跨国宏观数据进行， 几乎没有文献考察互联网对企业出口行为的 影响; 从研究对象看， 也没有文献系统研究中国的情况。本文以中国为例， 基于详细的微观企业数 据进行实证研究， 探讨互联网对国际贸易的影响及其微观机制。同现有文献相比， 本文的边际贡献 主要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首先， 本文采用高度细分的微观贸易数据进行分析， 揭示了互联网影响国际贸易的微观机制。 现有研究大都基于跨国双边整体贸易数据进行实证研究， 仅有 Clarke( 2008) 利用企业数据进行分 析， 但 Clarke( 2008) 企业数据仅包含企业整体出口信息， 而中国海关数据库具有企业、 产品、 贸易伙 伴、 贸易方式等多维度丰富信息， 这使得本文可以细致考察互联网对不同所有制企业、 不同贸易方 式、 不同产品类型的差异化影响， 也可以考察互联网对多产品企业出口的影响， 还可以进一步考察 互联网对企业是否出口、 出口持续性、 出口扩展和集约边际、 出口数量和价格的影响， 从而多角度、 多层次展示了互联网影响国际贸易的微观机制。更为重要的是， 互联网数据是国家宏观层面， 而贸 易数据是微观企业层面， 微观企业行为对宏观国家整体影响有限， 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弱双向因 果引致的内生性问题。 其次， 本文采用双边、 双向网址链接数量作为互联网的代理变量， 这与大部分文献采用单边互 联网指标不同， 更具有精确性和适用性。现有大部分研究都是基于单边互联网数据， 如一国网址数 量、 一国网民比例来测度单边互联网发展; 但国际贸易是双边数据， 单边互联网数据和双边贸易数 据匹配性较差， 本文则借鉴 Hellmanzik Schmitz( 2015) 的方法， 采用双边、 双向网址链接数量来测 度互联网发展， 这大大增加了实证数据的匹配度。 最后， 本文从互联网角度考察中国出口贸易， 为互联网与国际贸易的关系提供了一个新例证， 也提供了研究中国出口贸易的新角度。中国自入世以来出口贸易迅猛发展一跃成为世界第一出口 大国， 与此同时， 中国互联网业也大力发展并得到政府高度重视， 这为研究互联网与国际贸易的关 系提供了极好素材。同时， 现有文献对于中国出口增长的解读已经提供了众多角度， 特别是基于新 新贸易理论框架进行了大量微观实证分析， 但从互联网角度入手研究的文献较为罕见， 本文无疑为 分析中国出口增长动力机制提供了新视角。 二、文献综述 以互联网代表的信息技术被看作是世界经济第五次康德拉季耶夫周期( Kondratieff cycle) 的标 志( Yushkova，2014) ; 互联网作为一种通用技术( general purpose technology) ， 对社会各领域、 各个 层次均产生了广泛影响( Harris，1998) 。概括讲， 互联网可以降低经济成本包括生产和交易成本， 促进知识、 信息和观念的产生与传播， 提升企业内、 企业间、 企业与消费者之间、 企业与生产要素之 间、 国家间的资源配置效 率， 最 终 对 生产 效 率、 经济 增 长、 就业与国际贸 易均产生积极影响。 Jorgenson et al ( 2008) 、 Oliner et al ( 2008) 、 Van Ark et al ( 2008) 讨论了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技 术对生产效率的影响， Rller Waverman( 2001) 、 Czernich et al ( 2011) 、 Choi Yi( 2009) 讨论了互 371 2016 年第 5 期 联网与经济增长的关系， Levin( 2011) 研究了互联网与产品销售的关系、 Stevenson( 2008) 探讨了互 联网与就业的关系。互联网对国际贸易的影响是这类文献中的一个重要分支， 下面分别从理论和 实证两个方面进行总结。 理论方面互联网通过降低贸易成本提升国际贸易规模。Anderson Wincoop( 2004) 认为贸易 成本是广泛存在的， 搜寻成本和交流成本是其中两种重要形式; 互联网可以降低国际贸易搜寻成本 和交流成本从而促进贸易发展。Rauch( 1996， 1999) 在 SITC 四分位水平上将产品划分为差异化产 品和同质产品， 了解差异化产品需要充分信息， 因此企业需要支付较高的搜寻成本; 同质产品一 般由国际大宗市场定价， 企业支付的搜寻成本较低; 基于引力模型进行回归， 论文结论发现地理 距离对差异化产品的阻碍作用大于同质产品， 由此结论认为地理距离不仅包含了运输成本， 还包 含了搜寻成本。Blum Goldfarb( 2006) 发现即使对于不需要支付运输成本的网络产品如免费网 络游戏、 软件下载服务等， 地理距离仍然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证实搜寻成本的存在性。Fink et al ( 2005) 给出了国际贸易交流成本的经验证据， 结论发现双边交流成本越高国际贸易规模越小。 显然，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 企业可以极为方便地进行网上产品搜寻， 而且可以通过互联网了 解产品信息进行有效交流， Bakos( 1997) 等讨论了互联网降低搜寻成本和交流成本重要性。当 然， 部分文献从更广泛的角度探讨了互联网对成本的影响， 如 Venables( 2001) 认为互联网可以降 低企业生产成本， 企业组织管理成本， 企业与上下游供应商之间、 企业与消费者之间的搜寻匹配 和交流成本， 物流运输成本等。总之， 互联网可以通过降低成本渠道促进国际贸易发生、 提升国 际贸易规模。 从实证分析框架看， 文献将贸易成本可以划分为固定成本和可变成本， 互联网可以通过国际贸 易固定成本和可变成本两种方式引入实证模型框架。Freund Weinhold( 2004) 基于国际贸易固定 成本角度建模， 认为企业出口需要支付进入成本， 这与 Melitz( 2003) 的逻辑是一致的， 互联网发展 可以降低企业进入成本， 这样出口企业数目、 企业出口产品种类、 企业贸易伙伴数目就会增加， 最终 增加国际贸易整体规模， 从这个角度看互联网会影响出口的扩展边际。Hellmazik Schmitz( 2015) 则直接将双边互联网发展纳入双边贸易成本， 这类似于引力模型引入地理距离的方式， 从这个角度 看互联网主要影响出口的集约边际。 Freund Weinhold( 2004) 基于跨国数据研究了互联网发展 对国际货物贸易的影响， 采用出口方网址数量多少衡量互联网发展， 采用货物贸易出口衡量国际贸 易， 结论发现出口方网址数量增加会提升该国出口贸易增长率。Freund Weinhold( 2002) 采用类 似方法研究了互联网对服务贸易的影响， 结论发现一国网址数量增加会促进该国服务贸易进出口。 Choi( 2010) 采用出口方互联网普及率测算一国互联网发展，利用国家层面数据进行分析， 结论发 现互联网发展可以促进一国服务贸易出口增加。类似的研究还见于 Tang( 2006) 、 Clarke( 2008) 、 Meijers( 2014) 、 Yushkova( 2014) 、 Vemuri Siddiqi( 2009) 等。 考虑到本文的研究需要， 现有文献有两点值得借鉴。首先， 现有文献通过贸易成本渠道揭示了 互联网影响国际贸易的内在机制， 这为本文研究奠定了理论基础。其次， 从实证框架看， 现有文献 一般基于引力模型和跨国宏观数据进行经验分析， 这为本文计量模型构建奠定了文献基础。另一 方面， 具体到互联网与中国企业出口这一问题， 现有文献也存在如下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