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儿童读写障碍的识别与教育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什么是阅读障碍？我从事研究二十多年了，做诊断、矫正最多的学习障碍类型有两个，第一个就是阅读障碍、读写障碍，第二个叫 ADHD（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过去叫多动症。研究表明，如果左脑不好，是阅读障碍；如果右脑不好，是空间障碍；如果前额不好，是注意力障碍；如果整个大脑皮层都不好，这叫弱智（笑声）。什么是阅读障碍？阅读障碍的人智力是好的，测 IQ 一百多分，完全正常。这种人只是在阅读和书写方面出现严重落后，就是根据他的智商来预测，成绩应该是正常的，可是他的成绩远远低于智商所应该达到的水平，比如说他的智商在全班属于前三名，但是阅读能力在班里面成绩是后十名，这就叫阅读障碍。阅读障碍在我国主要表现为读写障碍阅读障碍在我们中国人中的表现，跟外国人是不一样的。外国人的阅读障碍是非常多的，有研究发现 20%学英语的外国人是阅读障碍。英文的阅读障碍叫 alexia，就是失读症，他根本就读不了，因为拼音不会发音。但是研究发现中国人的阅读障碍不是读，更主要的表现为书写。中国人的阅读障碍跟汉字的结构有关，汉字是为了阅读而产生的文字，是单音节的，所以汉字读起来比较容易。英文是多音节，读起来特别困难，所以外国专家李博特有一句名言说英文 Reading is hard，just because writing is easy。英文就是读特别难，正是因为它书写容易。我的名言就是中文 Reading is easy，just because writing is hard。中国人主要是写汉字困难，尤其是繁体字，好几十笔画，所以我们称为读写障碍，不叫阅读障碍。因为书写更困难，所以小孩子们表现为听写难，记不住字，经常搞混同音字、形近字。读写障碍的原因很多读写障碍问题与遗传有关。有的小孩阅读障碍，问母亲原因，母亲说自己没问题，又问父亲，父亲承认小时候跟儿子一样记不住单词，阅读很困难。有时候父母两个都没问题，可能是姑姑、舅舅阅读障碍，阅读障碍是隐性遗传的，主要指向基因。2研究发现，阅读障碍的人，大脑不平衡，右脑特别发达。爱因斯坦的右脑比左脑大三分之一，负责语音的左脑功能不好，右脑脱离了左脑的制约，很多数学家有阅读障碍。阅读障碍的人形音捆绑能力比较差，他学了一个字，但是在脑子里反映出来的是一个图形，而不是声音。他在学语文的时候，不是用语音来学习，而是默读，用空间来学习，所以他学那个字是记空间位置。比如他在家里可以写出来的字，到教室里就写不出来。所谓空间记忆就是短时记忆，所以这些孩子阅读都特别困难，因为字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些无意义的图，没有声音。每个人加工世界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对世界的看法在脑子里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乐观，有的悲观，有的是图形加工，有的是语音加工。像我阅读特别好，语音加工能力特别强，但空间能力特别差，数学特别差。阅读障碍的类型及教育对策阅读障碍可以分为两个类型，第一个类型记不住字型，叫解码障碍（Decoding disorder）。第二个类型是阅读理解障碍（Reading comprehension disorder）。第二个类型中文和英文是相通的，都属于读完了之后不理解含义。第一个类型是不一样，英文的主要表现在语音落后，中文主要在形音捆绑落后。怎么诊断阅读障碍？解码型障碍主要是靠识字量测验。表现为记不住字，零反应，不会写，或者写镜像字，比如说把“没有”的“没”，三点水写右边。还有形近字错误，字词混淆。我儿子小时候写作文， “小麻雀飞来飞去”写成“小麻巢飞来飞去”，雀巢不分，我就奇怪为什么写“雀巢”的“巢”，这个字那么难写？后来发现原来家里有雀巢咖啡。所以阅读障碍的人提取字的时候，想起哪个就哪个，有时候把字跟词搞混了。如果你的孩子天生对字不敏感，比如上幼儿园的时候，“北师大实验小学”教了几遍还是不会，正常小孩对字特别敏感，教了几遍就会，但他对字不敏感，而且口语不好，这都是阅读障碍的表现。对于阅读障碍，尤其是识字不好的小孩，我们设计了好多种方法，这里简单介绍一个方法，就是形声字。形声字在汉字里占 70%，形声字一般形旁表意，声旁表音。汉字是有规律的，你看这一家族“文、蚊、纹、雯”，所以大家搞定一个“文”就能搞定这些字了。再看这一组“皇、惶、蝗、偟、湟、喤”，家族里面都是“皇”。但是如果这么简单，那中文就没这么复杂了。中文特别复杂，形声字基本上已经变形了，比如三点水加一个“来去”的“来”念什么，念“涞”吧。三点水加一个“目”念什么？念“泪”。三点水加一个“去”念什么？念“法”。三点水加一个木呢？“木头”的“木”，又念“沐”。所以3汉字没有逻辑，好多汉字必须死记硬背，这就造成了巨大的负担，所以小孩记汉字相当困难。还有偏旁拼加法。偏旁部首大概三四百个，先搞定偏旁部首，然后再去拼这个字。拼字是比较好的，我一直怀疑阅读障碍小孩是用形来记忆的，直到有一天我问一个有阅读障碍的小孩，“思想”的“思”是怎么记的。这小孩犹豫了半天，说不就是一个田，一个心么。我寻思这不对呀，不就应该这么记嘛。但他妈妈说根本不是这么记的，那是前几天我教了他好几十遍，他在回忆我怎么教他。也就是说他还是把“思想”的“思”潜意识自动化，加工为一竖一横再一竖再一横再一竖再一横，再一点再一个勾.他还是这么加工这个字，只不过是他妈妈那么教他，他就想起他妈妈的策略了。所以，阅读障碍的小孩不是不用功，也不是好玩。他抄东西会特别慢，看一下写一下，看一下写一下，所以要理解孩子，千万不要按照自己的主观意图抱怨孩子懒、缺少意志。如果一个孩子有病，你还生气吗？不生气了；如果你的孩子感冒发烧了，你生气吗？不生气；你的孩子近视眼，你生气吗？不生气；如果你孩子注意力不集中，你生气吗？生气，你觉得注意力能控制。其实错了，注意力控制不了，所以如果你的孩子有阅读障碍，你就想他有病，他是个病人，你就宽容了。人有权利得病（笑声）。再教大家一个方法，就是多重感觉引导记忆法。人脑有好多感觉，如果听觉不好，可以用触觉，所以可以让阅读障碍的小孩在沙子里写字，注意手指的触觉。我哥的小孩有阅读障碍，语言记忆不行，但触觉记忆特别好，玩麻将玩得特别好。人家过目不忘，这小子“过摸不忘”。我哥开玩笑说，我就把英文单词刻木上，刻完之后让他一摸，摸完了全记住了。后来他考上民航学院，现在指挥飞机呢。所以可以用触觉来增加记忆。我们工作室有个外国老师拿点香水抹到自己的手上让小孩闻，闻到了再记这个字，于是小孩记住了这个字。还有一个颜色，外国老师拿彩色塑料布让小孩挑，挑完之后书变成彩色了。研究表明，彩色的书能提高注意力 20%到 30%，所以我建议小学教材应该是彩色的。我们系里有研究生研究，什么颜色容易使人疲劳？发现黑白色最容易使人疲劳。什么颜色最不容易使人疲劳呢？研究表明，黄色最不容易使人疲劳。所以要倡导小孩们多读黄颜色的书，因为不容易使人疲劳。多重感觉就是利用各种感官，连说带蹦带跳，不能让小孩坐在那抄，最差最差的方法就是抄，抄一百遍还是记不住，还痛苦。所以学习不是死用功，要找规律，要理解大脑怎么回事，每一个大脑加工方式不一样。4阅读理解障碍涉及到一些比较高层次的问题。阅读理解障碍的人，字不会弄错，实际上发音都不错，但是对课文的理解有问题。这种人由于阅读理解不好，所以写作也不行。很多小孩阅读理解不好，影响写作，也影响到应用题。我教大家一个重要的方式怎么鉴别智力落后跟阅读障碍，就是你给小孩一道数学题，他自己读，读不懂，但是如果你给他读一遍，他马上就懂了，这个叫阅读障碍还是智力障碍？阅读障碍。如果一个小孩读题读不懂，你给他讲一遍还是不懂，或者说读懂了过两天又不懂，你们觉得这是智力障碍还是阅读障碍？智力障碍。如果你讲一遍还不懂，这叫智力障碍，如果他自己读一遍不懂，你给他讲一遍懂了，这是阅读障碍。这方面特别有效，你们平时生活中运用这个方法就行。阅读理解障碍的诊断方法包括阅读理解测验、朗读测验和命名速度测验。阅读理解障碍的小孩，往往爱看小人书，爱看带图的书。有个高中生学习特别差，一测智商 130，这么高的智商，怎么会有阅读障碍呢。他喜欢看书，加菲猫、蓝皮鼠和大脸猫、机器猫全是漫画。这种人往往在阅读的时候，因为智商好，能读一些故事类的东西，但是说明文不行。还有这种人读书的时候往往用手指指着读。有次我坐飞机，旁边一个小姑娘看一篇文章读了 3 小时没读完，我说她是不是有阅读困难，她说是。阅读理解障碍的人有个特点，特别不爱出声，爱默读，出声会感觉很不自然，所以大家一定要练习出声。我有个研究生小时候阅读理解障碍，他妈妈是老师，让他背单词的时候一定得出声，以后慢慢就好了。所以记住用声音学习是人类的天性，用声音学习容易，用图形学习就非常困难，就容易导致阅读障碍。所以大家要发声，英语更得发声，英语不发声简直读不了。阅读理解障碍的人学中文困难，学英语更困难，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理，大家要抓住本质。阅读理解障碍可以通过以下方法训练：一个听助读训练，要将字形、字音连接，可以把一些文章灌成录音带，让他们边听边跟着读。再一个是自我监控阅读，就是带着问题来读。我们设计了很多教材，读之前先提问，读当中再提问，读之后再提问，让他有一个方向。还有做标记，突出文章的重点，用彩色笔标出来重点、惊叹句、好句子，这样可以指向内容。因为阅读障碍的人在读的时候不指向内容，所以用标记就能使他更兴奋，他的注意力就能放在内容的理解和把握上。这个也是非常好的方法，还有做笔记，摘录、感想式、总结式的都可以。5还有训练问题意识，这个是最重要的，即自问自答，鼓励孩子提问题。阅读的唯一目的就是理解，所以让他们带着问题去阅读。阅读材料的选取要符合儿童的特点，文章不需要长，但是提问要深，一个短文章可以提问得很深，让孩子们吃透，而不是快速地阅读。我不主张快速阅读，阅读不是为了速度，是为了理解，大家不要训练速度，理解就行了。理解得深语文才能完成的好，一定要细，加工要充分，小孩反而觉得阅读有意思。选文章的时候要把握一个原则，就是一定要让小孩感兴趣，抓住这个兴趣点。有的人对历史比较感兴趣，有的人对科技比较感兴趣，所以要找到他的兴奋点，给他提供好的契机。字体要大一些，尤其是对于年龄小的幼儿，大字书很重要，字不要特别小。要重视颜色。且插图一定要适当，我认为高年级的书中插图不要太多，因为插图太多反而影响注意力，这是权衡的问题。家庭的阅读环境父母要尽可能为孩子创造有趣、轻松、自在的阅读环境，。最好给小孩买个书架，不要给他买特别多的书，买一本书让他看完，看完再买。家长要树立读书榜样。好多家长在小孩上学以后就不看电视了，而是陪小孩阅读，我小的时候爸爸经常带着我读三国，这是增进亲子关系非常好的习惯。买书要买直观性的、故事性强的图书。另外节假日带孩子去书店和少儿图书馆。读写障碍的儿童也能走向成功最后我再讲几个案例，读写障碍的人也能走向成功。爱因斯坦有阅读障碍，小时候 3岁还不会讲话，在学校的时候学习非常吃力，显得格外笨拙，中学老师断言他将一事无成，但是爱因斯坦大学毕业之后，到了专利局，发现了狭义相对论，成为了伟大的天才。他的右脑非常好，比左脑大三分之一，所以他是天才。大家不要一味去补短，要找孩子有什么优势和资源，孩子将来成功幸福一定靠优势，而不是劣势。我们可以适当地补劣势，要降低标准。6汤姆克鲁斯小的时候上学 E 字都写反了，倍受欺负，很孤独，后来高中进了足球队好起来了。汤姆克鲁斯有阅读障碍，读书读不了，为什么还能大学毕业呢？在美国有一个特殊教育法，如果被诊断为阅读障碍，可以申请口试，所以汤姆克鲁斯每次都申请口试。汤姆克鲁斯自己读不了剧本，但演技特别好，空间、表情能力特别好，所以获得三次影帝。巴顿将军阅读障碍。好莱坞有一个著名的电影制片人叫迪斯尼，创造了米老鼠和唐老鸭。他小的时候就有多动症，所以米老鼠和唐老鸭都是多动症的（笑声）。美国总统小布什也是有阅读障碍，经常说错话，写作文特别差。后来布什政府每年拨款 50 个亿，专门做矫正阅读障碍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