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夏塔古道新疆边境纪事之九本刊记者 李晓林对夏塔和夏塔古道的梦想和向往， 源自1 0 多年前张承志的一篇散文夏台之恋 。夏塔和夏台，说的同一个地方，译音不同而已。关于它的准确读法，至今没有一定之规。在哈萨克族、蒙古族和维吾尔族的语言里，发音皆有差异。夏塔，应该是当地大多数人的称呼。夏台之恋 当然是美文， 有种直抵人心的魅力。 其实，张承志在文中并没有过多地描述夏塔的自然风光 （他只是说“应该相信我，夏台一线的1 0 0 百多公里天山北麓的蓝松白雪，确是这个地球上最美的地带” ） ， 而主要记录了对夏塔“混血”的人文景致的体察 （他写道： “用流行语来说是团结，用更准确的语词来说是和平；用我喜爱的感受语言来说，那是一种深沉的安宁” ） 。比如父亲是蒙古族、母亲是俄罗斯族的小姑娘娜嘉，会蒙古话、俄罗斯话、哈萨克话、 维吾尔话和汉话 ； 比如嗜酒的蒙古族康拜因手 ； 比如称他为 “我的孩子” 的柯尔克孜老妈妈 ； 比如用名为 白泉的一首歌震撼了作者的哈萨克牧人 ； 比如耕作的维吾尔人 ；比如沉默的回族人；再比如兵团的汉族人尽管没有走过夏塔古道， 张承志还是以一个北京大学考古专业毕业生的眼光对它的历史及其地位进行了回顾和阐述。最根本的界定， 是这样说的 ： 夏台其地， 不仅当称南北新疆的交通咽喉，而且是中国与印欧之间、 所谓丝绸之路的要冲。记者上网“百度”了一下，因读过夏台之恋而去新疆，去夏塔的各色人等不在少数。并且，网上还能读到有些游历过夏塔的人士撰写的游记， 不乏高水准的作品。2 0 0 5 年初秋，记者自阿尔泰山驱车南下， 经塔城、阿拉山口、博尔塔拉，沿赛里木湖边进入果子沟，到达伊犁河畔，又从伊宁到昭苏，再从昭苏县城来到夏塔。国家民委兴边富民行动 领导小组办公室协办“兴边富民行动走读边境中国”大型系列报道19中国民族 2 0 0 6 . 0 2纪录时代变迁 见证边境风云 感知民族心声它远远不仅是一个美丽的小地方，它的形式是人们必须遵守的生存准则。张承志到了夏塔昭苏县2 2 0 公里长的边境线上，分布着3 个民族乡 ： 县城与夏塔之间，有察汗乌苏蒙古民族乡；夏塔以西，是胡松图哈尔逊蒙古民族乡。 “察汗乌苏”系蒙古语，意为“白水” 。 “胡松图哈尔逊”也系蒙古语， 是 “有桦树林的黑水” 的意思。 再往西边的国境线走， 还有天山牧场， 兵团的7 4 团，最后是坡马边防站和尚待建设的国家一级口岸木扎尔特口岸。 但如今， 口岸所在地一片荒野， 看不到任何繁华的迹象。在胡松图哈尔逊乡里曾碰到大群中小学生， 他们在老师带领下搞勤工俭学。 勤工俭学这个词， 近年来在内地特别是发达地区很少听说了， 而在新疆的边境县勤工俭学却是每年夏秋季节必不可少的“课程” 。像这些孩子是捡麦穗， 有的是捡红花、 棉花等等，时间通常为一到两个星期。年龄太小不能下地的， 由家长交清一定数目的费用。夏塔柯尔克孜民族乡，是今天夏塔的准确称谓。全乡1 2 0 0 0 人口，其中柯尔克孜族2 5 0 0 多，还有维吾尔（人口最多，占全乡的5 1 % ） 、蒙古（占1 0 % ） 、哈萨克（占2 2 % ）和汉等民族。乡里有7 所学校， 包括柯尔克孜、 蒙古、 哈萨克、 维吾尔和汉族各一所。 县城到夏塔7 5 公里， 公路正在拓宽铺柏油， 个别路段需要走戈壁滩上的便道。 关于交通运输， 乡里的情况简介材料上写着： “现有个体运输户4 8 户，汽车7 6 辆，其中八平柴3 1 台， 为培育市场、 搞活流通作出奉献， 充分体现社会主义的两个文明。 ”从公路边正在发黄的草场和定居点的房舍，可以看出此地并不十分富裕。全乡共有草场5 8 万亩，牲畜1 0万头， 去年 （2 0 0 4 年） 农牧民人均收入2 5 7 5 元， 还有1 0 0 来个贫困户， 主要是因病致贫。乡党委书记告诉记者， 目前乡里围绕畜牧业正在做这样一些事情：黄牛冷冻配种。从美国引进繁殖的新品种新疆褐牛， 是县里大力发展的畜种， 全乡今年要完成2 7 9 0头的任务， 眼前已经完成1 9 1 0 头。 乡里为此建立了4 个固定的、 两个流动的配种站。新品种比老品种好在哪呢？新品种要比老品种的价格每头高出1 0 0 0 元， 出栏周期要短一两年。 这件事做了3 年， 淘汰土牛， 褐牛发展到了6 0 0 0 多头。 更新更先进的技术，叫胚胎移植。这种技术繁殖的褐牛，品质更优秀。 伊犁州和昭苏县的畜牧技术员，一直在这里作具体指导；扶持牧民大户。 全乡已经有6 0 0多户牧民定居，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叫半游牧。 每户都要盖牲畜棚圈， 如今盖好的有3 2 7 座， 人均有4 亩地种饲草。 所谓大户的概念， 即一家要有新学生们勤工俭学（拾麦穗）归来草原姐妹2 0 C H I N A S E T H N I C G R O U P S 2 0 0 6 . 0 2国家民委兴边富民行动 领导小组办公室协办“兴边富民行动走读边境中国”大型系列报道品种的褐牛5 0 头， 羊2 0 0 只。 每年要发展1 0 个大户， 今年已完成6 个。 扶持大户的措施， 包括无偿提供盖棚圈的 1 2 0 0 0 块红砖、3 0 0 块瓦等。乡里还有个想法， 是要改变贫困牧民单靠出售有限的牲畜维持生活的现状， 尽量减少销售或不销售牲畜， 尽快完成原始积累。贫困户给养殖大户打工，月工资4 0 0 至5 0 0 元，年底还能得到一头小母褐牛。 农区畜牧业是个发展方向，要形成“为牧而农”的格局；退牧还草。这项工作今年刚刚开头，围栏达4 万亩，实行禁牧、轮牧、 休牧 （全县围栏封育和禁牧的草场达2 0 0 万亩） 。这些年草场的质量越来越下降， 有些草场牛羊过后尘土飞扬， 再不抓紧保护， 以后就没有草场了。已投入5 2 0 万元建灌区， 可以灌溉6 0 0 多亩草场，培育优质牧草。今年天旱， 牲畜越冬的草几乎要比往年减产一半， 必须搞节约性的舍饲和半舍饲，长草短喂，短草槽喂。此外，2 0 0 3 年1 2 月1 日昭苏发生强烈地震， 损失巨大， 去年投资1 2 0多万元建好的 “达尔基村灾后重建小区” ，今年搬进去6 0 户灾民， 生活得到改善。全乡农牧民人均增加收入3 0 0 元，是今年的一个硬任务。这些事情，有的得到过兴边富民行动资金的支持。 所以， 乡里的干部对伊犁州民委的人比较熟悉。 公路从集镇中间穿过， 路面硬化还没有完工， 晴天的灰雨天的泥， 人们都习以为常。 骑着马的牧民， 在嘀哒嘀哒的马蹄声中消失在小小街道尽头的空旷之中。 几个小孩子， 分不清是哪些个民族， 在道旁的溪水边玩泥巴。 从天山深处流出来的夏塔河， 也许是矿物质较多的原因，河水略呈瓦蓝色，跟晴朗天空的颜色接近。 吸纳众多溪流的夏塔河在原野上逶迤向北行进，时而隐身于茂密的次生林里， 终于汇入北边的特克斯河， 最后流进了波澜壮阔的伊犁河。现在的乡镇主要领导多是年轻人，思想比较解放， 行事灵活， 并非我们想象的边远地方基层干部就没怎么见过世面。 像这个乡的书记谈到夏塔古道的时候， 就反复强调首先要保护好原始的生态环境。 古道、 古城遗址、冰川、温泉、草原石人、 石刻等等， 昭苏的名胜古迹多数集中在夏塔。 这里是伊犁的旅游 “处女地” ， 旅游开发还没有提到议事日程。 乡党委书记在今年全乡的干部大会上要求 ：“要通过各种途径把夏塔宣传出去，积极争取国债投资项目， 通过招商引资和吸引有实力的私营业主投入景点基础设施建设， 与疆内各大旅行社进行横向联合， 争取纳入全疆旅游网络”夏塔往西的胡松图哈尔逊蒙古族乡， 发展水平同夏塔差不多， 以牧业为主。 牧民们都在夏牧场， 即使在定居点也见不到什么人。 惟一遇到的蒙古族牧民是多里肯父子。 他家1 1 口人，有1 5 0 只羊、9 头牛、 6 匹马，有6 7 0 亩草场，其中围栏 3 7 0 亩。多里肯说， 眼下羊的价格太低， 得等到行情稍微好点再卖。 “再过一个月，价格会高点吧。 ”他跨上马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道。在胡松图哈尔逊西北边的原野上， 中国和哈萨克斯坦边界有长达数十公里由铁丝网和水泥桩构成的栅夏塔的孩童一个牧人走过乡政府门前乡政府院中即景21中国民族 2 0 0 6 . 0 2纪录时代变迁 见证边境风云 感知民族心声栏。 得到边防部队的允许后， 记者驾车紧贴着栅栏前的边防巡逻公路前行。东面是源自天山的阿克阿拉勒河， 到不远处与夏塔河交汇， 成为特克斯河的一条支流。 这片被天山山脉揽在怀中的广阔的草场和河滩地， 被栅栏一分为二。 哈萨克斯坦那边的草原， 看上去要比中国的茂盛， 人烟也要稀少得多。 遇到哈方一辆军用吉普车和几个边防军人在边界的另一边，记者停下车来拿出照相机想拍摄， 那几个军人见状当即用手势制止， 并示意我们赶紧离开。 本来这条路就不是民用的，我们得遵守边防管理的规定， 于是记者开车继续向前。 天近黄昏， 地方的领导告诉过我们， 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到下一个边防站， 否则途中的巡逻公路被看护的牧民锁上栅栏门就麻烦了。柯尔克孜人的黄泥土屋天山腹地，时晴时雨。 此刻， 太阳刺破浓重的乌云， 在西边的天幕投射道道金光。 那些被照耀的草地、 远处的山峦和更高处的雪峰， 顷刻间失去了本来的色彩，在风中亦真亦幻。远远地看到一个小山包上， 紧贴着栅栏有几间黄泥土屋， 牛栏羊圈。 一束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山包， 给它罩上一层金辉。有骑马的身影一晃而过，有一缕炊烟飘散在迷朦的光影中。 真的好想进入黄泥土屋。 它会是哪个民族的牧民人家呢？那一刻， 黄泥土屋掠走了我的心。 为了赶路， 我们没有停车。 走出不到两公里， 迎面来了一辆越野车， 可能是附近兵团哪个团场的。 这是我们在巡逻路上碰到的惟一一辆车， 拦住他们问， 才知道栅栏门在前面不远处， 而管钥匙的牧民家就在刚才我们路过的那个小山包上。也许这就是天意和缘分吧！倒车， 回返， 我们终于走进了黄泥土屋。这里属于夏塔乡牧业二村，住着一个柯尔克孜族的八口之家。 2 0 岁的吐尔干江喝斥住那条狂吠不止的大黄狗， 他的媳妇在做晚饭， 显得十分年轻、 又特别爱笑的母亲在屋外用黄泥巴糊烤馕的炉子。 父亲和哥哥嫂子放牧去了， 姐姐出嫁了， 妹妹在乡小学读三年级， 两个弟弟分别在乡里读初中和高中。 全家有3 0 0 亩围栏草场，有4 0 匹马、6 头褐牛、3 0 只羊。1 5 天前， 吐尔干江 “抢婚” 抢回来这个健康漂亮、 大大方方的柯尔克孜族媳妇。 我是第一次听说柯尔克孜族的抢婚习俗。其实，抢只是一个形式。此前，男方送的彩礼包括5 0 0 0 元现金、 1 2 头牲畜。 再过几天， 还要举办正式婚礼。 媳妇是乡柯语中学的初中毕业生， 今天的晚餐吃汤面片， 厨房里有西红柿、茄子、辣椒、洋葱、土豆等蔬菜。 他们家4 年前开始用太阳能，去年买的电视机和 V C D ，花了4 5 0 元钱。V C D 的碟片，都是翻译成维吾尔语和柯尔克孜语的， 有美国大片 半条命 ， 有国产的幽默小品， 有伊犁河边的柯尔克孜人等。收音机少不了， 这会儿正播放新疆广播电台的柯语节目。屋外墙根边，栅栏这道森严的界限， 对于这户人家来说很平常。 栅栏外面不到1 0 0 米的地方， 是阿克阿拉勒河， 河对岸是哈萨克斯坦。 有时侯， 他家的牛羊马还可以到河滩的草地上吃草。 当然， 那些牲畜也不得越界。 吐尔干江一家还负责看护边境地带的次生林（护林员） ，协助管护边境栅栏 （护边员， 又叫守山员， 始于上个世纪6 0 年代初，地方政府选派数百名柯尔克孜族青壮年牧民在边境一线长年协助边防部队守边护边） 。因为这两项职责，政府每月给他家3 9 0 元补助费。 读高中的弟弟艾得尔阿里周末刚回家， 就骑马飞奔去到草夏塔乡的妇女夏塔河从天山深处流来2 2 C H I N A S E T H N I C G R O U P S 2 0 0 6 . 0 2国家民委兴边富民行动 领导小组办公室协办“兴边富民行动走读边境中国”大型系列报道场从父亲那里取来栅栏门的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