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于衷而形于言 诗 大 序第 四 单 元8510赤 壁 赋苏轼壬戌 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 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 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苏轼（10371101），北宋文学家、书画家。字子瞻，号 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与父苏洵、弟苏辙，合 称“三苏”。其文汪洋恣肆，明白畅达，为“唐宋八大家”之 一。诗清新豪健，善用夸张比 喻，在艺术表现方面独具风格。 词开豪放一派，对后代很有影 响。诗文有东坡七集等，词集有东坡乐府。选自苏轼文集卷一（孔凡礼点校，中华书局 1986 年版） 。苏轼于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贬谪黄州（今湖北黄冈）时，曾两次游黄州城外的赤鼻矶，写下了两篇赋，本文是第一篇，又称前赤壁赋 ，另一篇称后赤壁赋 。壬戌农历壬戌年，即宋神宗元丰五年。既望农历 望日之后的第二天，即农历十六日。望，农历每月十五日。属（） 劝酒。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朗诵“明月”诗里“窈窕”这一章。明月之诗，指诗经陈风月出 。这首诗的第一章云：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窈纠”与“窈窕”音近义同，所以称为“窈窕之章” 。少焉不多一会儿。斗牛指天上的斗宿和牛宿。斗，南斗。牛，牵牛。白露指白茫茫的水气。纵一苇之所如任凭小船漂去。纵，任。 一苇，指小船（比喻船很小，像一片苇叶） 。 诗经卫风河广 ：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如，到去。凌万顷之茫然在茫茫无边的江面上漂浮。凌，乘。万顷，形容江面广阔。茫然，旷远的样子。浩浩乎如凭虚御风浩浩荡荡地像凌空驾风而去。凭虚，凌空。御风，乘风，驾着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飘飘然像独立于人世之外。遗世，遗弃人世。独立，指超然于物外而无牵无挂。羽化道家认为成仙的人可以身生羽翼，变化飞行，所以称成仙为羽化。86赤壁图元武元直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 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 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 ，正襟危坐 而问客曰： “何为其然也 ？”客曰： “ 月明星稀， 乌鹊南飞 ，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 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 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 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桂棹（）兮兰桨桂木做的棹啊，木兰做的桨。棹，船旁拨水的一种工具（长的叫“棹” ，短的叫“楫” ） ，形状跟桨差不多。桂和木兰都是芳香的树木，这里形容划船用具很精美。击空明兮溯流光 （桨）划开清澈的江水， （船）在月光浮动的水面上逆流而上。空明，指月光下清澈的江 水。溯，逆流而行。流光，水面上浮动的月光。渺渺兮予怀我的心想得很远很远啊。渺渺，悠远的样子。望美人兮天一方眺望（那个）美人啊， （美人）却在天的那一边。美人，借指内心思慕、向往的人。洞箫原指无底的排箫。箫管上下直通，所以说“洞” 。后来代指直吹的单管箫。倚歌而和（）之按着歌的声调和节拍吹奏应和。倚，随，循。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像怨恨又像思恋，像啜泣又像倾诉。袅袅形容余音不绝，婉转悠长。 缕细丝。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 ）妇使潜伏在深谷水中的蛟龙起舞，使孤舟中的寡妇哭泣。形容箫声悲切。幽壑，深谷。嫠妇，寡妇。愀（）然忧愁的样子。正襟危坐理好衣服，端正地坐着。危，正，端正。何为其然也 （曲调）为什么这样（悲凉）呢？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这两句是曹操短歌行 （其一）中的诗句。乌鹊，喜鹊。夏口地名。在今湖北武昌。武昌今湖北鄂州市，在黄州对岸。苏轼称那里“山水佳 绝” 。山川相缪（） ，郁乎苍苍山盘水绕，一片苍翠。缪，盘绕。郁乎，草木茂盛的样子。周郎周瑜。周瑜做中郎将的时候才二十四岁，当时人们称他“周郎” ，后世沿用这一称呼。破荆州公元 208 年，曹操南击荆州，荆州刺史刘表已死，他的儿子刘琮投降曹操。当时荆州管辖地区为湖北、湖南一带，治所在今湖北省襄樊市襄阳。下江陵刘琮投降曹操以后，曹操又击败刘备于当阳之长坂，攻占江陵。江陵，今属湖北省荆州市，当时属荆州辖区。舳舻 （） 首尾相连的船只。舳，船尾。舻，船头。酾（）酒临江，横槊（）赋诗面对大江饮酒，横执着长矛吟诗（所吟之诗即短歌行 ） 。酾酒，滤酒，这里指斟酒，饮酒。槊，长矛。渔樵于江渚（）之上在江边捕鱼砍柴。江渚，江边。侣鱼虾而友麋鹿以鱼虾麋鹿为伙伴和朋友。87赤壁赋苏轼手迹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尊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 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 “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 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 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 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 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食。”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 知东方之既白。匏（）尊指粗陋的酒器。匏，葫芦的一种。寄蜉蝣（）于天地寄托蜉蝣一样的生命在天地之间。意思是人生短促。蜉蝣，一种昆虫，夏秋之交，生在水边，只能活几小时，古人说它朝生暮死。渺沧海之一粟渺小得像大海里的一颗米粒。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希望）同神仙结伴遨游，同月亮一起永远存在。挟，带。飞仙，飞行于空中的仙人。遗响余音。指箫声。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 长（）也流去的（水）像这样（不断地流去） ，而整条江却不曾流走；时圆时缺的（月亮）像那样（不断地圆缺） ，却最终一点没有增减。意思是，水虽然流去，水还是水；月亮虽然有圆缺，月亮还是月亮。逝者如斯，语出论语子罕 ： “子在川上曰：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盈，满。虚，缺。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如果从那变动的一面看，那么天地间万物连眨眼的工夫都不到就过去了。将，表示假设。曾，表强调语气。是造物者之无尽 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食这是自然界无穷无尽的宝藏，我和你可以共同享受的。造物者，指天地、大自然。无尽藏，出自佛教用语“无尽藏海” （像海之能包罗万物） 。食，这里是享用的意思。更另，再。肴核菜肴和果品。核，水果。狼籍（ ） 零乱。现写作“狼藉” 。相与枕藉（ ）乎舟中互相枕着对方睡在船里。相与，互相。藉，垫。88【理解鉴赏】一朗读并背诵全文。 要用心体会文章跌宕起伏的情感变化， 注意文章骈散结合的句法特点， 努力读出文章的节奏和气势。二辨析下列词的不同意义或用法。 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先达德隆望尊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纵一苇之所如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 王如其言风雨不动安如山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衣食所安，弗敢加也 而今安在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此悉贞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三文言文中的一些句子，有的词语之间的顺序跟现代汉语不尽相同。试翻译下列句子，说 说画线部分跟现代汉语的语序有什么不同。 1. 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 2. 为坛而盟，祭以尉首。 3.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4. 何为其然也？ 5. 微斯人，吾谁与归？四找出文中关于人生哲理的议论，说说这些议论有什么特点，其中蕴涵了作者怎样的思想 倾向。 五前人认为“惟东坡赤壁二赋，一洗万古，欲仿佛其一语，毕世不可得也” （见宋唐庚唐子西文录 ） 。请找出课文中你认为写得好的语句，说说其好在何处。【拓展应用】六给下面的短文加上标点。 黄州少西山麓斗入江中石色如丹传云曹公败处所谓赤壁者或曰非也今日李委秀才来 因以小舟载酒饮于赤壁下李善吹笛酒酣作数弄风起水涌大鱼皆出山上有栖鹘亦惊起坐念 孟德公瑾如昨日耳（苏轼与范子丰 ）相关链接一苏东坡这位天纵大才，所给予这个世界者多，而所取自这个世界者少，他不管身在何处，安如望之89总是把稍纵即逝的诗的感受，赋予不朽的艺术形式，而使之长留人间，在这方面，他丰裕了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他现在所过的流浪汉式的生活，我们很难看做是一种惩处，或是官方的 监禁。他享受这种生活时，他给天下写出了四篇他笔下最精的作品。一首词赤壁怀古 ，调寄浪淘沙 ，也以大江东去著称；两篇月夜泛舟的前后赤壁赋 ；一篇承天寺夜 游 。单以能写出这些绝世妙文，仇家因羡生妒，把他关入监狱也不无道理。赤壁夜游是用赋体写的，也可以说是描写性的散文诗，有固定的节奏与较为宽泛的音韵。苏东坡完全是运 用语调和气氛。这两篇赋之出名不无缘故，绝非别人的文章可比，因为只用寥寥数百字，就把人在宇宙中之渺小的感觉道出，同时把人在这个红尘生活里可享受的大自然丰厚的赐与表 明。在这两篇赋里，即便不押韵，即便只凭文字巧妙的运用，诗人已经确立了一种情调，不管以前已然读过十遍百遍，对读者还会产生催眠的作用。人生在宇宙中之渺小，表现得正像 中国的山水画。在山水画里，山水的细微处不易看出，因为已消失在水天的空白中，这时两个微小的人物，坐在月光下闪亮的江流上的小舟里。由那一刹那起，读者就失落在那种气氛 中了。（摘自林语堂苏东坡传 ，百花文艺出版社 2000 年版）二赋是一种比较自由灵活的韵文，篇幅长短不限，韵脚的转换和押韵的方式也多变化。比较讲求文采，多用铺张手法。 赋体起于战国时代，其创作风格深受当时纵横家辞采铺陈夸张、气势汪洋恣肆的影响。汉代以及此前的赋，句子长短错落，韵文中夹杂散文，多采用对答体形式，叫“古赋”或 “辞赋” 。魏晋以后，赋中骈偶句逐渐增多，甚至通篇由对仗构成，句子也趋于整齐的四言、 六言形式，多用典故，篇幅缩小，叫“骈赋”或“俳赋” 。唐宋时期，在骈赋基础上更注重 对偶工整和平仄协调，并对押韵方式和全篇字数加以严格限制，叫“律赋” 。而中唐以后，在 古文运动影响下，一部分赋又出现返回散文化的趋势，不讲求骈偶、音律，句式参差，押韵 自由，形成散文式清新流畅的气势，叫“文赋” 。9011陈 情 表李密李密（224287），字令伯。犍为武阳（今四川彭山东）人。初仕蜀汉，入晋后被征召为太子洗马，不 就。祖母死后出仕，官至汉中太守。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 ；行年四岁 ， 舅夺母志。祖母刘愍臣孤弱，躬亲抚养。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 孤苦，至于成立。既无叔伯，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外无期 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僮，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刘夙婴疾 病，常在床蓐，臣侍汤药，未曾废离。选自文选卷三十七（李善注，中华书局 1977 年影印本） 。原题为“ 陈情事表 ” 。表，古代奏章的一种。臣密言开头先写明上表人，是当时作表章的一种格式。险衅（） 艰难 祸罪。指命运不好。险，艰难，坎坷。衅，灾祸。夙（）遭闵凶很早就遭到不幸。李密幼年父死母嫁。闵，通“悯” ，忧愁，忧伤，这里指令人忧戚的事（多指疾病死丧） 。凶，不幸。生孩六月生下来六个月刚刚会笑的时候。孩，婴儿笑。见背背离我，离我而去。这里是委婉语，指死。见，用在动词前，表示他人行为及于自己。行年四岁年龄到了四岁。行年，经历的年岁。行，经。舅夺母志舅父强行改变母亲守节的志向。这是母亲改嫁的委婉说法。愍（） 怜惜。九岁不行九岁还不能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