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钟小怡小怡幽窗棋罢指犹凉幽窗棋罢指犹凉平常无事的下午，整理书橱收拾旧物，于我，也算一件闲情逸致的事情。 擦拭书架，清理书橱内的旧书杂志和报纸。尘土入鼻，陈年气息与水气结合， 也算得一种亲熟气息，熨帖温人。 我的书架，严格意义上而言，是书架与书橱的结合。这是 8 年前装修屋子 时候，父亲特意为我去家具城选购的书架。六年时光悄悄溜走，1999 年的初秋， 我正刚好升上初一。那时候，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书架，于我而言，真是一件 幸福至上的事情。你可以这么想啊，小房间内，一床一桌一书架，还有湖蓝的 窗帘飘动，朝外可望得见绿树红花的大窗子。如此，已是温馨的书香萦怀， 是一片自在的宁静天地。时光在外流逝不迭，我不管。只要这里，是我的一处 空中楼阁，宁馨的所在。 那时候，我的书少得可怜，所以父亲的那些书们，诸如竖排版的隋唐演 义 、80 年年代末出版的林海雪原 、 铁道游击队 ，许多装桢版本的老电视 老电影剧本书，许多版本的桐乡地理县志和嘉兴府志 ，丰子恺和钱君陶 先生的画册摄影集，还有如基础会计学等等与父亲会计工作相关的书籍。 这样，一个架子上，便终于齐整而充实起来。书架最顶层，是放着小玩意儿小 摆设的。很多年前父亲出差去新疆带回的喀什石雕，雨花石和贝壳小玩意儿， 铜雕的长城模型，云南的水晶摆设，还有一个绘着金红牡丹的漂亮的景泰蓝瓷 盘。高大的书架，透明的玻璃拉门，一本一本的书整齐摆满在架子上，落不进 灰尘，我的书们，便有一个安宁适宜的所在。时常，我站在书架前，以目光抚 触书本，书脊清洁，书籍簇新，我的心蓦得便安静下来。 我搬了椅子在书架前看书，风往窗子里吹进来。湖蓝的窗帘被换成了米黄 色的绢绸帘，衬着白色的薄纱，上面落满了粉色的小玫瑰花。前夕，我在书架 顶放了一盆金边吊兰，它长长的纤秀的枝蔓垂挂而下，与书架边放置的龟背竹 相映成趣，绿意盎然。八年，时光流淌未知的八年，便过去了。八年前，我还是世事未谙的小女 孩。那时候，我往书架最高那层拿书，是需要踮起了脚尖儿的。现在，我只消 轻巧一伸手，早没有了当年身高的限制。整整八年过去，我甚至还清楚能够想 起那个平常的初秋下午，父亲告诉我他为我新买的大书架时，我内心升腾的雀 跃与满足。那是一个 14 岁小女孩的小小知足，来自渴望已久的物质满足。八 年，我的房间的窗帘换了许多颜色与花样，书架的书充满起来，一本一本，摩 挲如新；八年，足以让曾经的年少轻狂少不更事，去留无意，泯灭往昔，也足 以让我的那些文字浓了又淡，淡了又浓。可是，另有一些故事却是实在的，黄 昏时分窗帘飘动，我的身影闪现在书架玻璃拉门前，若有若无，可是明净如心， 可与我肺腑相亲。 如我现在，望着书架上，那些积攒充实的书：散文集和小说，一套张爱 玲文集 、一套外国经典短篇小说选集 ，十多年前的我挚爱的那套三百六 十五夜故事 ， 百科知识讲解图典 ， 唐诗三百首 ， 宋词精选与解析等等那些纸墨新香，惦记了遥远的时光，属于我的，摩挲亲暖的书，那里一 丝一缕的气息，均传达着珍惜与恋慕的一些情意，书香与时光这两个词，放在 一起，便是那么的情深意重，温情连绵。 岁月与人情，时光里的女孩子，那些积攒充实的书籍，纪念下了往昔。想 念与忘记，阳光下的回忆，当年的心绪渺渺，它们可渐渐成为一种生活理想， 为过去铭记，为将来预约，清净温暖的底子上，有来自当年的年少意气，纯洁 羞涩、芬芳柔软，还有拂之不尽的绵长气韵。往后我读张爱玲有一篇用英文撰写的小文心愿 ，作于 1937 年，时值张 爱玲小姐十六，花季年华。陈子善先生所译，短小精悍，氤氲的盛大才华，读 后又难免暗自叹息。她写：如果我能活到白发苍苍的老年，我将在炉边宁静的 睡梦中，寻找早年所熟悉的穿过绿色梅树林的小径。她写得平缓安宁，想 着沿这条小径，要去听一听“饱经风霜的古老钟楼，仍将兀立在金色的阳光中， 发出我听来是如此熟悉的钟声。 ” 她生平第一次赚钱，是中学时代画一张漫画刊登后所得的 5 块钱稿费，便 立刻去买了一支小号的唇膏。她说她自己：“八岁我要梳爱司头，十岁我要 穿高跟鞋，十六岁我可以吃粽子汤团，吃一切难于消化的东西。 越是性急，越 觉得日子太漫长。童年的一天又一天，温暖而迟慢，正嫌老棉鞋里年，粉红绒 里子上晒着的阳光。 ”而也正是这么的个性，如她一般寂辽阔大，可行板如歌， 岁月流逝，却不曾想当年的张小姐也有这样的安稳梦想，温情如斯。穿过绿色 的梅树林小径，去沐金色阳光，去听风鸣钟声。而我，等到几十年后的某一天，我已白发苍苍时，我希望我是可以拥有充 裕时间，在书房里读书写字。人不再年轻，我坐在那里，面对着我的书架。我 的面前平坦铺展往前有一条洁白的小路，沉静的时光深处，我听得到我心里的 声音，一声连着一声，明晰而清澈。窗外绿意辉映，那是风声里掠过枫杨树叶 疏落的声响，窗台上，盆栽的花草们，花开叶绿，满目葱茏与欢欣。 忘不了，忘不了，只当惜心以记。时光与回忆，一切皆可温情容纳，如那 句话：幽窗棋罢指犹凉，缅怀的心绪深沉，不经意间撞上我的心头。当初，我 在一个黄昏时分读书，忽有一阵风入室，吹动了淡青色的撒满白花的纱帘，外 面夕照温柔，花影婆娑，静静一人，默默恍惚里，如茵梦湖里的那位老人， 目光尽处，忽明忽暗的水面上，漂浮着一朵白色的睡莲2007-9-28 晚 于桐乡附记：台风雨夜，匆匆从图书馆赶回宿舍。归来，外面一夕风雨被关在了 门外，一室的安静温暖。 “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 ，这是出自红楼 中宝玉为潇湘馆所撰对联，正好映衬潇湘夜雨，竹窗对弈那般的逸致闲淡。如 我，那日想起一些旧人旧事，又模糊记得红楼中的这句联，却是意绪深长。今 晚，想起黛玉所制那阕长诗秋窗风雨夕 ，正是秋雨敲窗之时。谁家秋院 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等台风过去， 我便动身去南京了。人间有味是清欢人间有味是清欢这个季节，是长风霜露的秋天，也是秋色浩荡的，大气纷呈的时季。原野 大地、树木河流、屋宇楼群、阳光月色，皆如温迷气息呈现，是想念的秋天， 是沉湎的秋天。 想念秋天的太湖，淼淼水色烟光；想念湖边的芭茅，一黛苍郁远走；想念童话般的枯 荷池塘，秋阴不散霜飞晚；想念家乡的芦花漫漫，原始的白发苍苍想念田野、泥土、 庭院、河水，以及路边的雏菊开放，单纯一片，白花黄蕊，暗合着秋色苍茫下的一点熨帖 意味，一点惆怅气息。我想念家乡的田野大地，还有青郁郁的桑林，还有渐熟的金色稻田， 还有风里的稻梗香，恣意绵延。秋色大地，叶落与花开，喧响与岑寂，阡陌田畴，凡尘俗 世的每一种景致，皆可让人为之着迷。我一直读德富芦花在自然与人生秋分里描画的秋色：日落。无花果 树的叶影黯淡下来，芙蓉花伴随着夕阳即将凋零。空中雁声回荡。庭院里白荻 映月，如雪般光洁。这似俳句，又是散文诗。 而如斯九月中旬的时光，白昼一天一天变短，每个清晨与傍晚，凉风白露， 暖阳温晴，秋色烟光，江南的秋天，万千的温绵与繁丽，象是久远前早已预备 下的一场清欢之宴。阳光与雨水，长风与寒露，一个一个躲藏在云朵间，待到 一场酝酿已久的雨水，缠绵降落。 我常常想起陈丹燕的在漫卷西风里，她写下的一段情意深绵的字：来 世，我愿意做托斯卡纳的一棵树，长在托斯卡纳的绿色山坡上。要是我运气好， 我就是一棵形状优美的柏树，像绿色的烛光一样尖尖地伸向天空，总是蓝色的， 金色流溢的天空。那是欧洲金秋十月的景致。来自西伯利亚的长风越过黑海， 越过广袤的中欧平原，穿越阿尔卑斯山林，来到意大利，来到托斯卡纳的绿色 山坡上。在我脑海里，这样的场景象是出现在某个童话故事里，是电影茜茜 公主里，那片碧蓝的湖泊，优雅的天鹅，烂漫的山花，葱郁的山林，以及属 于茜茜的那片美丽的、自由的天空。 这样的季候里，遍布的青苍秋气，蔓延的静寂清芬，一如我读着的海子的 诗歌，充盈洁净的光芒，深明大义，人间至美。 秋天到来时，我都在阅读诗歌，聂鲁达、海子、艾米莉狄金森以及俄罗 斯的那些桂冠诗人们。诗歌与小说，是人类文学最高的两项桂冠。而诗歌，便 是这个至高贵至璀璨的桂冠上，最为耀眼闪亮的一颗明珠。熠熠夺人眼球，夺 目的词组、奇异的意象、飞跃的想象力，无法掩饰，一个句子，足可以让人为 之惊叹、羞惭、屏息，可以语不成句，满眼的创痛与哀伤，无法寻觅与接近， 直到渐渐不可抵达。诗歌的高高在上，最终，如烟火匍地，悲恸凋零。 那么，如许秋天，适合想念与冥想，适合读诗与写诗，适合站在风里读一 首诗，那些零落的诗句，与片段的声音，一点一点在风声里淹没，猝不可及， 犹如捕风。 南方的秋天，从九月、十月，到十一月。在我眼里，具有暖的热度，朴素、 温柔而哀伤。可是，我迷恋着那样的一种阅读的神奇。那些蒙尘的诗集，80 年 代的版本，纸张枯淡泛黄，我工整地，尽可能飞快地抄录在笔记本上。或者， 端坐在电脑前，快速地打字，那些黑色的字体，齐整而清晰地闪现在文档里。 长时间的沉默，可以渐渐消磨白天繁忙奔走间的浮躁与凌乱，那么，夜晚来临，一切象是预演，又象是提前开幕。隐藏于这个秋天的诗歌情怀，繁华夺 目，便是人间有味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