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b. 2007, Volume 4, No.2 (Serial No.27) Journal of US-China Public Administration, ISSN1548-6591, USA 28 河南省艾滋病流行现状、流行特点、社会影响及相关政策效应研究 疫情高发区现场报告之一 刘 倩 （河南省社会科学院，河南郑州 450002） 摘 要： 本文以河南四市九县数十个爱滋病患者集中的村庄为对象， 以豫东某县 B 镇 Y 庄为调查重点， 从社会学的角度对河南爱滋病患及相关社会政策进行了考察，并到相关部门进行了调查访谈，在此基础上 写出了这份来自河南爱滋病病发区的调查报告。 关键词：河南省；爱滋病；社会治理；帮扶政策 河南省是人口大省，也是艾滋病疫情较为严重的省份，艾滋病的流行已经引起国际社会及国内有关方 面的关注。艾滋病和艾滋病的防治救助是人类社会面临的新课题。在中国，无论是从构建和谐社会的长期 目标出发，还是为化解矛盾走出“阴影”的现实需要，艾滋病问题都是亟待研究的重大课题。 一、河南省艾滋病疫情流行现状 国际卫生组织、国家卫生部和河南省卫生部门都曾在河南开展过疫情调查。2004 年 2 月，河南省委省 政府为开展艾滋病防治帮扶工作，由组织部牵头，在全省开展了大规模的艾滋病现状调查。有关报告称， 调查摸清了艾滋病疫情：河南省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主要集中在 1995 年前后的有偿献血人员中；驻马店市 是全省艾滋病疫情最严重的市，上蔡县是全省疫情最为严重的县；目前全省艾滋病疫情整体上处于低流行 水平，本次调查统计全省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为 2 万多人，按 3 万人计，全省艾滋病感染率为万分之三，而 全国为万分之八。 但是河南艾滋病疫情的实际情况也许更为严峻。豫东某县，下辖 21 个乡镇，总人口 122 万余人。经 防疫部门检测，艾滋病疫情涉及 18 个乡镇，HIV 呈阳性者（艾滋病毒携带者）近 1300 人。 而究竟有多少人口感染艾滋病毒，由于种种原因，至今很难有一个确数。现场调查，这个县情况最为 严重的 B 镇，全镇人口 63863 人，据不完全统计，卖血人员 6800 多人，检测 HIV 呈阳性者为 961 人，历 年已经死亡“未确证”人数 621 人（B 镇中心卫生院院长：这是根据各村支书和当地医生回忆的统计，估 计还有 20 人左右未被统计在内） 。如此算来，仅这一个镇的不完全统计，艾滋病感染者就已经超过以上全 县统计人数。另外，还有部分既往卖血者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参加检测，其中隐形的艾滋病患者也不在统计 之列。B 镇下辖 38 个行政村，村村都有艾滋病感染者，且已进入高发病期和高死亡期。而据 B 镇党委政 府 2003 年一份报告，B 镇先后发现患有这些症状的患者 3110 人，这一数字更加惊人。B 镇的一个行政村 Y 庄，全村人口 2492 人（工作队报告） ，既往卖血人员达 1000 多人（村长访谈） ，除了老的小的，几乎所 有青壮年都卖过血，检测 HIV 呈阳性者 302 人（工作队报告） ，占全村总人口的 12.5，这还不包括已经 死亡的“未确证”人数 150 多人（村长访谈） 。同时，我在村里作调查期间，还不断出现新增患者。Y 庄 的一个自然村 L 村，共计 160 户，只有三五户没有卖过血，卖血户数达 98；全村人数 720 人，检测艾滋【作者简介】刘倩（1949） ，女，河南人，河南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研究员；研究方向：农村社会变迁。 河南省艾滋病流行现状、流行特点、社会影响及相关政策效应研究疫情高发区现场报告之一 29病感染者 129 人，已经死亡六七十人，共计将近 200 人，约占全村人口的 28。Y 庄的另一个自然村 X 村，艾滋病人发病死亡更早，疫情同样严重。Y 庄艾滋病疫情是比较严重的，是全省确定的 38 个重点村 之一。而现场调查得知，与 Y 庄村相去不远的另一个小村庄 H 村，虽然没有被确定为全省的重点村，但 艾滋病的感染、发病、死亡比率更高，疫情更为严重。由于村民长期有病不治，村里无人能够说清具体情 况，据几个在场的村民说，村里有 300 多口人，四五十户，几乎家家卖过血，现有艾滋病患者 60 多人， 已经死亡的有 40 多人， “死行易（习惯）了，谁也顾不了谁了，同一个村里有的人死了两三年还不知道 哩” 。 （2005 年 12 月调查手记） 当地情况，从 B 镇党委镇政府 2003 年的一份报告中也可见一斑： 据不完全统计，1993 至 1996 年间，B 镇献血卖血农民达 7000 多人，携带艾滋病病毒者 3110 人，这 些人散居全镇 27 个行政村 （另一份报告称全镇 38 个行政村村村都有感染者） ， 49 个自然村， 波及 1113 户。 当时，外县有血站，本县建血站，B 镇的 Y 庄办有私人血站，献血、卖血成了一些农民挣钱生活的捷径， 村民疯了似地到血站卖血，连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也去卖， “想发财，上血站；胳膊一伸一蜷，拿回五十 大元” ，这句顺口溜是当时卖血的真实写照2001 年，L 庄等村最先发现艾滋病人及死亡事件。接着， 献血、卖血农民很快发病，并相继出现死亡 艾滋病死亡率极高。2002 年春节前后一个月，全镇死亡 33 人，真是地里坟头满，村中无鸡 鸣目前，B 镇先后发现患有这些症状的患者 3110 人，其中危重病号 569 人，已死亡 293 人。2002 年 以来，发现病人年龄段下移至 9 岁以下儿童，情况十分危急 H 村共有 90 户村民，398 人，献卖血人员 86 户，131 人，现感染艾滋病 77 人，其中儿童 2 人，已死 亡 29 人，有孤老孤儿 21 人，近年来外迁 8 户，40 人，土地撂荒 130 多亩 实地调查表明，目前公布的疫情数字只是对现存既往卖血者检测的结果，是一个不完全统计。在 2004 年全省大规模调查之前，河南农村一些地区艾滋病患者已经开始死亡。当地大批人卷入卖血潮流是 1992 年至 1996 年，当地村医回忆，从 1998 年起已经有人发病死亡（村民谈到的时间更早） ，到 2000 年开始大 批死亡，至 2003 年进入高爆发期，死亡人数达到高潮。2004 年，省委省政府开始大规模防治救助行动之 后，疫情得到有效遏制。但是，之前的这批死亡者人数因为“未确证”而不在统计之列。2004 年对一些县 市艾滋病定点医院的实地调查还发现，当年因输血感染艾滋病的住院病人呈上升趋势，这些人数大多不在 统计之列，当年大批输血者并未纳入“拉网式检测”的视界，这是一个亟待引起重视的潜在高危人群。 此外，河南省对性和吸毒传播艾滋病的途径，也尚未纳入政府艾滋病疫情调查的监测核查范围，其中 可能存在的艾滋病感染者也不在统计之列。 总之，虽然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在艾滋病防治救助工作中已经花了大气力，投入许多财力物力， 但是河南省目前因血液引发的艾滋病疫情形势依然十分严峻，加上性病发病率逐年增长，吸毒现象逐年增 多，青壮年人口大量无序流动等，河南省艾滋病救治救助工作和防止疫情蔓延的任务依然十分艰巨。 二、河南省艾滋病疫情流行特点 由于河南艾滋病患者主要集中在当年卖血人员之中，这决定了河南艾滋病流行有以下特征： 第一，家族性、村落性、地域性很强，在农村局部地区呈灶状形分布，群体感染，集中爆发。最初卖 血是要靠“关系” ，亲联亲友联友，当年 Y 庄村的村支书就是“血头” ，采血点开在家里，每天开着大棚车 拉人四处卖血，大棚车上写着大幅标语： “要致富走献血路，要发家到 L 庄！ ”现在的被访人提起当年情境 用的还是当时语境，说是“支书组织群众献血” ，所有亲戚跟着“沾光” 。村支书本人也是艾滋病毒感染者， 他说当年卖血是为了发展经济，是响应上级号召，在家里建点采血是当地群众的需求， “化验不用出村了， 群众方便省钱” 。他在家中排行老大，他家亲弟兄 6 人，还有 5 个妯娌，共 11 人感染艾滋病毒，已经死亡河南省艾滋病流行现状、流行特点、社会影响及相关政策效应研究疫情高发区现场报告之一 30 4 人。这个村庄及其相邻的村庄，青壮年几乎全部卖过血，艾滋病疫情以 Y 庄为中心逐步向周围传播蔓延 开去，周边村庄的艾滋病患者也都与之有“关系” 。 第二，是年龄特征：河南农村艾滋病高发区的艾滋病患者多为 30 岁至 50 岁的青壮年，他们是家庭的 主要成员和劳动力。卖血一度成为当地发家致富的行当， “要致富建血库” “献血光荣”是当时的口号。年 轻力壮者大多加入了卖血的队伍，不少人以此为业。大批青壮年丧失劳动力并相继死亡，这对家庭和村庄 是一个致命打击。在一个艾滋病村庄，人们给我指看路边的一个男孩小 F，说他 11 岁了,但看上去只有六 七岁，因母婴传播感染艾滋病，父母都因艾滋病去世，现在跟着他也患艾滋病的伯父一起生活。他说“原 来上学，念二年级，老师撵后头坐去，同学不跟我一个桌，不上学了。 ”小 F 还有一个哥哥，15 岁， “已出 去打工 2 年了，到山西太原，老乡领着。 ” 在这些艾滋病村里，下一代年轻人全都外出打工去了，村里只 剩老人孩子和发病无法外出的艾滋病人， “埋人打墓都不好找人” ，其破败凄凉之境况十分悲惨。 第三，民间防艾第一人”高耀洁教授非常强调河南艾滋病传播的血源性和医源性特点。现场调查佐证 了这一观点。在艾滋病最著名的上蔡县调查发现，住满艾滋病患者的县医院、县中医院及当地村镇卫生院 中，不少患者是因为输血感染艾滋病。医生说，因为输血感染艾滋病的患者正在增多，他们大多都不在统 计之列，其中相当多一部分是当年的孩子和孕妇，因为医疗就诊时输用了被艾滋病病毒污染的血液。在郑 州市第六人民医院也有不少这样的艾滋病患者。一对来自某县城的中年夫妇带着他们 14 岁的儿子来这里 住院治疗，儿子是 6 岁时在县医院的一次手术中输血感染了艾滋病毒， 之前经常发烧， 但一直查不出原因， “谁能想着会得上这种病？在县里一直瞧不好，这回严重了，才到郑州省人民医院，也检查不出原因，叫 到省防疫站验血才查出说是这种病”孩子得了这种病，不敢叫孩子知道，也不敢叫老人知道，怕他们 受不了；更不敢叫叫街坊邻居知道，怕他们歧视说着说着，女人号啕大哭。这表明又一部分高危人群 的存在，他们散见于艾滋病疫情高发区之外的各个地区，其中不少人处境更艰难，遭受社会歧视的压力更 大，也不容易被发现。这部分疫情正在浮出水面这提示我们，必须查清当年污染血液的去向，清查截 断另一个艾滋病传播的污染源。 三、艾滋病流行的社会影响 艾滋病的流行蔓延直接危害了人们的生命安全，严重破坏了当地生产生活秩序。河南艾滋病流行特点 决定，疫情一旦爆发，毁灭的不单是患者个人而且殃及整个家庭，大批青壮劳动力的死亡，更导致整个乃 至整片村落的凋敝。Y 庄村的一位老党员，3 个儿子全部死于艾滋病，老人殇痛成疾“硬是活活心疼死了” （当地村民原话） ，留下 8 个未成年的孙子女和一个 70 多岁的老奶奶。另外一对 70 多岁的老人，两个儿 子和两个儿媳在两年之内因为艾滋病全都死去，留下两个孤老和 6 个孤儿。在艾滋病高发区，这种情况比 比皆是，严重破坏了当地民众生产生活的正常秩序。工作队进驻之前，Y 庄村 4 年没有村“两委” ，长期 处于混乱不治，B 镇另外还有 7 个行政村处于瘫痪、半瘫痪状态。这些村庄多年男无娶女难嫁，村里生的 没有死的多，不办红白喜事，没有迎娶送嫁，死人也不发丧，悄悄掩埋了事。当地人说，曾一期间村里连 鸡狗都不叫，悄无声息，整个一个“死村” 。这样的艾滋病村里只剩下老弱病幼，防犯防御能力极差，外 来盗窃抢劫十分猖獗， 人和养殖的牛羊鸡鸭睡在一个屋里， 仍然挡不住家畜家禽被盗抢， 院墙屋墙被打洞， 人被打伤甚至打死。 艾滋病的流行蔓延严重危害了当地社会治安，直接影响社会稳定。由于种种原因，使处于死亡边缘的 艾滋病患者极度绝望，心理失衡，其中少数人报复社会的极端失控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