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REWRITING THE CHINESE FILM HISTORY 重写电影史（20） 美 爱德华希尔斯论传统 ，傅铿、吕乐译，上海 ： 上海人民 出版社 1991 年版，第 2 页。（21）同（20），第 7 页。“好战”的中国形象形成过程中的历史献祭以对电影早春二月与舞台姐妹的批判为例文 郭海燕/Text/Guo Haiyan提要 ： 20 世纪 60 年代中国政坛的主导意识形态认为新中国的成立已经是人类至善理想的实现，新中 国还需要将这种至善制度推行到资本主义阵营，文艺作品除却塑造一些无性、无欲的“人肉炸弹”之 类的人物之外，国内任何其他的文艺表现都是对新中国政权的挑衅，都有可能导致资本主义的复辟， 因而是社会主义国家的死敌。反映在中国的国际关系上，中国因此自以为绝对真理在握并想去解救全 世界人民的想法而被国际上认为“好战” ，容易成为别国的敌人。国内外的反应反过来更激发了新中国 社会主义政权的权力丧失恐惧症，于是一批反映不同思想的电影及其创作者成为历史权力更迭中的祭 品。 关键词 ： 整一 个性 死敌 献祭在“冷战”时期虽已过去的今天， “冷战”思 维的内涵及其长期的影响仍然值得人们去分析、思 量。在这种历史时期，特别是 20世纪 60年代，社 会主义的中国对许多文艺作品进行了批判并被打为 “毒草” ，就是“冷战”思维主导下造成的政治后果。 本文将以被称为“北有早春二月 ，南有舞台 姐妹 ”的两大著名电影“毒草”为例，从戏里戏 外看其牵涉到的方方面面的问题。一两部风靡一时的文学作品很能体现当时中国的主导意识形态。一部是赵树理的小说 小二黑结婚 ， 里面的女主人公小芹的个人意愿能够实现的背后有 一个强大的人民政权。这类作品体现出关于社会主 义的文化思想，即只有依靠人民政府，才能解决人 们日常生活遇到的问题。 另一部是 1963 年的话剧千万不要忘记 ，里 面正面先进青年季友良说少打野物而去研究工科技 术可以多发电，多得钱财。反方问能分给私人几万 元吗？季笑说， 用不着花钱， 都是我的， 也都是你的。 这里明确的是，共有的思想是道德的，私有的是可 耻的。老一辈对青年人这样教育：“毛料子是好东西，结语美国学者希尔斯在论述“传统”时这样写道：“一 个社会不可能完全破除其传统，一切从头开始或完全 代之以新的传统，而只能在旧传统的基础上对其进行 创造性的改造。 ”（20）上文所列举的“黄金屋” 、 “鞋” 、“临镜梳妆” 、 “人与树” 、 “归隐”等便是对此论断最 恰切的说明 ： 知识分子与“黄金屋”的关系随时代、 随政策的变更而发生逆转；“鞋”的性意味在“十七年” 时期被保留并得到不张扬的承续 ； “临镜梳妆”不同 于其他几种“想象沉淀” ，它试图从阶级而非人性的 反传统立场改造大众对女性的审美习惯， 但可惜的是， 这种没有生命力的企图无法超越时代 ； “人与树”的 组合，从外在呈现来看，描绘了一幅传统中国乡土农 村“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天人合一画 面，但内在思想却是与之大相径庭的“人定胜天、向 自然开战”的时代主题 ； “归隐”则是“文革”结束 后，传统文化的“想象沉淀”在电影作品中的完美体 现。在笔者看来，上述电影创作思路或可成为当下中国电影彰显自我风格、打开国际局面的有效途径。当 然，传统文化中的“想象沉淀”非不可颠覆打破，但 如果没有更具生命力的新想象，这种打破只能是苍白 无力的速朽之举，因此就目前而言，还是先传承发扬 为上。中国电影与传统文化的关系，正如宝玉与宝钗 胸前佩戴的玉石与金锁上所言：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之所以没 有真正破除旧传统，就在于它并没有创造出符合时代 的、真正具有克里斯马特质的新传统来。 ”（21）就当下中国电影的发展未来而言，在面对浩淼无际、悠远绵 长的传统文化时，如何继承、发扬、创新，是每一个 有责任、有担当的中国导演不可回避的时代之问。（柳迪善，副教授，武汉纺织大学传媒学院， 430060） On February and Stage Sisters088这是从前的劳动人民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现在你们 不但敢想，还有不少的人能够穿上它，这是革命和 建设带来的成果！我们总有一天，能让全中国和全 世界的人民，都穿上最好的衣服！可是现在，世界 上还有成千上万的人，连最坏的衣裳都穿不上！要 是你们光想着自己的毛料子，光惦着多打几只野鸭 子，那你们就会忘了关电门，忘了上班，忘了我们 的国家正在发奋图强，忘了世界革命！”（1）这类作品一方面表现了新中国成立以后，公私 合营，贫富齐一； 没有了可以劫夺他们财产的富人， 人们于是自发地想要靠自己的才智和技能去获取更 高水平的生活享受。但是另一方面，这类作品又强 调社会主义国家的人们要延宕自己的个人享受，为 了一个暂时停滞、然而想象中始终存在的对资本主 义的世界革命。 其实这个想法并不新鲜，早在上海沦为“孤岛” 时期，一部名为孤岛天堂的影片中就有突出的 表现。片中的女主人公爱上男主人公，但说他是个 “铁人” ，不去呼应自己对他的爱情。 “铁人”解释 说他为什么如此行状？是“因为我们肩负的责任太 大，所以我们要克服（儿女私情）” 。 “克服什么时候 为止呢？” “克服到我们中华民国得到自由解放的 时候” 。 “总有一天” ， “中国不会完的！” 这种思想带领中国人战胜了日本侵略者，并且 获得了强大的道德正确性。一直延续到中华人民共 和国成立以后，人们依然会站在这种道德制高点来 约束、教育甚至审判与之相反的思想观念。 延安时期，当毛泽东拥有了对革命运动的精神 领导权时， “无产阶级”这个概念已经逐渐被用以 指一系列无产阶级的道德品质，是集体主义的行为 规范。 “新的资产阶级分子”则指从旧社会过来的 知识分子，他们虽然不拥有政治权力，但与这个阶 层有着天然联系的非集体主义、个人主义的特性以 及在精神领域的优越感，就被认为是非无产阶级的， 因而是资产阶级的。（2）尤其是在中国的国际环境更加危机的时候，对 所谓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批判就更为严厉。1960年 中宣部长陆定一发表讲话说 ： “历史的事实证明， 在社会主义的国家里，文化教育事业的领导权，仍 然可以掌握在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手里，他们把资 产阶级的教育理论、文艺理论等照抄过来，冒充社 会主义的货色，来迷惑人民，特别是迷惑青年一代， 阻碍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发展，并为资 本主义的复辟准备条件。 ”（3）这即是认为没改造好的知识分子是资产阶级知 识分子，他们掌握了社会主义文化教育事业的领导 权，就是为资本主义的复辟创造条件。 新中国的意识形态领域的应对尤其集中在当时 的中国文艺界，一方面对所谓“资产阶级文艺”进 行批判，一方面尝试提出社会主义新文艺的建设思路，并创作出作品给出示范。例如，1963 年，柯庆 施提出“大写十三年” ，认为只有“现代生活” ，才 能“帮助人民树立社会主义理想” ， “旧社会只能培 养人们自己为自己的自私自利的思想。社会主义、 集体主义思想只有在社会主义革命成功以后才能开 始树立” 。（4）在批判方面，电影界最有名的是被称为“北有 早春二月 ， 南有 舞台姐妹 ” 的两大著名电影 “毒 草” 。从对这两部代表作品进行批判的分析中，我 们将看到“冷战”思维的某些特征。二当时冠以早春二月的罪名主要有两条，一 是继承了二三十年代资产阶级的文艺思想传统 ； 一 是宣扬资产阶级和修正主义的个人主义、人道主义、 人情、人性论和阶级调和论。（5）早春二月根据 20世纪 30年代深受鲁迅赞 赏的一位“左翼”作家柔石的同名小说改编。为什 么编导会在 20世纪 60年代对这样一部小说重新燃 起改编的热情？ 片中以男主人公最主要的行动帮助文嫂为 主线，使线索跟着他的情绪变动。影片运用音乐伴 奏有意识地强调一种主人公情绪的线索，比如他见 文嫂接受了他的提供生活费的帮助时，用欢快的音 乐衬着他跳跃的身姿。为了凸显男主人公是一个忧 国忧民并极力想为处在衰退状态的中国找到一条出 路的知识分子形象，影片中有一个设定为女主角陶 岚（邀请肖涧秋到芙蓉镇小学教书的同学的妹妹）喜 欢弹钢琴的细节，让肖涧秋弹起他的徘徊曲 ， 呼应了开头女主角说见到他面熟的说法原来他 曾在杭州的葛岭做跳崖状，引发女主角的关切，其 实他是在痛苦地思考解救中国、发展中国之路，为 此而焦虑，徘徊不已。这种对他人怀抱关爱之情的 强调在开头部分也有所涉及，例如说到文嫂的丈夫 死了，她孤儿寡妇怎么过时，就有小船在海边摇荡 的意象出现在男主角的眼前。 与女主角一起漫步在桃林里显示出他欢快的心 情，因为有一个知心的女性聆听他的苦闷与善良的 报负。但他简单的想要帮助别人的做法却不仅不能 实现，还间接促成了他想要帮助之人文嫂的死。 因为早春二月里是男人对弱女子的帮助，这就 有了性别上的暧昧。所以有乡间色情的目光与言谈（1）孟繁华传媒与文化领导权当代中国的文化生产与文化认同 ， 济南 ： 山东教育出版社 2003 年版，第 86 页。（2）陈葆华国外毛泽东思想研究述评 ，西安 ： 陕西人民出版社 1993 年 版，第 436 页。（3）原载人民日报 1960年 6 月 2 日， 转引自孟繁华 传媒与文化领导权 当代中国的文化生产与文化认同第 65 页。（4）文汇报1963 年 1 月 6 日。（5）彩色片早春二月 .February.1963.HDTVrip.720p.x264. AAC.mkv/1.3G， http:/www.chrice.net/read.php?tid-31040.html。089REWRITING THE CHINESE FILM HISTORY 重写电影史就出来了他们借别人之事来满足自己某种残缺 的性欲。可见这是一个缺乏个性自由的社会环境， 因为如果自由的话，就可以较为坦诚地面对男女情 感欲望之事，而不是遮掩与禁忌的。就是由于这种 掩盖，有一部分人成了可笑古板的无意志、无自由 之人，这是借用汉娜阿伦特的说法。（6）无形中伤害一些失去正常婚姻生活的人，尤其是寡妇。另 有一部分则陷于周作人所说的“色欲、暴力和幻想 的深渊中” 。（7）当女主角哥哥说到肖涧秋与他签的是三年的合 约，并不希望肖涧秋碍于流言逃跑，而肖也不想逃 避时，却敌不过“左手芙蓉花，右手小寡妇”的社 会流言。因为别人皆是媒妁之言，而他却主动、自 由地接近女性。 当文嫂上吊自杀后，社会舆论给出结论说她是 个节妇，因为若男主角跟她有染的话，儿子一死刚 好可以在一起了。这种社会舆论表明当地社会环境 主导的男性意识形态终于使受到干扰的原有的权力 男性得到了心理的安定他们终于可以用话语的 力量扼杀那个本社会的异己了。 因为这个男主角是个吸引人的人物，他获取了 两名女性的芳心，这让其他男人吃醋。他靠他的同 情、体贴获得女性的喜爱，这仿如贾宝玉。 这样看来，本片所表现的是一个存在压迫的社 会环境，而一个男性知识分子想要去解救。这的确 是以鲁迅为代表的“二三十年代资产阶级的文艺思 想传统” ，的确是 20世纪 30年代中国文学常常表 现的一种状况 ： 老中国的环境太封闭，是吃人的中 国， 如鲁迅所谓； 女性尤其受到压迫， 如鲁迅小说祝 福中的祥林嫂，如早春二月中的文嫂 ； 同时 年轻人受了西方思想的影响，纷纷想改变，如巴金 的小说家中所表现的。本片中为肖涧秋找到了 一个志同道合的女性陶岚，陶岚则由于想挣脱沉闷 的环境而找了一个权宜之计只要同乡富人肯资 助自己出国留学，回来就嫁给他。 戴锦华教授说过 ： 关键在于摄制电影时所处的 时代，而不在于电影表现的时代。在 20世纪 60年 代编导及夏衍们之所以再次回顾那个中国革命开始 的年代，反映了夏衍一辈对中国道路的思索 ： 在那 个图变的时代，为什么中国一步步变向了目前这种 状况？ 这含有编导对当时社会的一种直觉，同时也表 达了不满，即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