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卷第 3期中国戏曲学院学报Vol ?30?No ? 3 2009年 8月Journal ofNationalAcade my ofChinese TheatreArtsAugus, t 2009在困惑中寻求突破 ? 田汉后期戏曲创作心理探秘? 刘 芳作者简介: 刘芳, 中国戏曲学院教师; 主要研究方向: 文艺理论。摘 要: 通过对田汉后期特殊时代背景下创作心理和戏曲作品的考察, 探讨和揭示他如何在政治与艺术、 主流文艺观与个人创作理想之间的艰难选择, 揭示其后期创作的矛盾心路历程。田汉既是伟大的戏剧艺术家, 又是文艺界的高层领导,他有着作为政策制定者和执行者的困惑, 有着在主流的文艺观和创作理想之间痛苦地抉择。田汉通过努力, 最终寻求到新的突破, 创作了如 !白蛇传 、 !西厢记 、 ! 谢瑶环 等戏曲精品和传世之作。关键词: 田汉 戏曲创作 ! 白蛇传 !西厢记 !谢瑶环 田汉后期戏曲作品创作是其整个创作生涯中 最成熟的一个时期。在这一时期里, 田汉无论在思 想性和艺术性上都达到了成熟的顶峰, 做到了思想意蕴和艺术意蕴的高度统一, 表现出杰出的艺术创 作才能。经过多年的艺术探索和实践, 田汉最终找到了一条适合的创作道路, 把自己的艺术个性和创 作模式高度的融为一体, 在众多艺术家纷纷 #枯竭之时, 田汉却获得了艺术的新生。其中, 数 !白蛇 传、 !西厢记 、 !谢瑶环 三部作品在学界评价最 高, 可以看作他戏曲创作巅峰的代表作品。这些戏曲精品都是在特定的背景和环境下完成的, 田汉在 发挥其艺术创作才能的同时, 克服了艺术创作中的困惑与苦闷, 实现了自我的超越和突破。一、 #自我的困惑与突破我是谁? 在现实世界中我要做哪个 # 我? 哪个才是真实的 #我 ? 田汉的一生都处于复杂的矛 盾中。特别是在后期的创作中, 这种困惑和痛苦一 直伴随着他。田汉是戏剧界的领导者、 政策制定的参与者和组织者, 同时又是一个视戏剧创作如生命 的、 终生挚爱戏剧创作的戏剧作家。在文艺创作中, 这种#双重身份 一直困扰着他。究竟要做哪个 #我 ? 如何在理想和现实、 政治和艺术中权衡? 作为戏剧领导者、 政策的制定者和执行者, 田汉的言 行不得不同主流的意识形态保持一致, 但作为剧作家, 他深知戏剧艺人的甘苦和创作中的难处, 他的 一生都在为艺人呼喊。面对政策的制定和现实的 偏差, 这些复杂的外部矛盾逐渐转化为他内心的苦闷与困惑。他在# 真自我和#假自我的矛盾斗争 中, 突破了自身的束缚与困惑, 激发了戏剧创造力,形成了独树一帜的#田汉特色 。 建国后, 田汉被任命为政务院文化教育委员会委员和文化部戏曲改进局局长, 他所制定的政策以 及所执行的命令都需要在党的具体领导下完成, 这 与以往田汉所从事的民间组织有本质上的区别。田汉的使命发生了变化, 从单纯微观地进行戏曲活 动转到宏观地把握戏曲政策上, 思考问题的角度发生了变化。 # 他虽有雄心壮 志, 但说了 不算数 了 ? 现在是%官本位 1958年, 在全国上下处 于 #大跃进的狂热中时, 田汉却沉浸在!西厢记 动人的爱情故事里; 1961年在提倡现代戏、 歌颂时代 英雄的大背景中, 田汉却选择了古代题材的 !谢瑶 环。田汉在!白蛇传序中写到: #白蛇传是在中国 民间流传已久的神话故事。它最初还带着若干恐 怖的色彩, 慢慢地衍变的更美丽。 2!白蛇传 可以说是田汉对怎样从事戏改工作, 以及如何处理鬼神 怪异题材的优秀范例, 而!西厢记和!谢瑶环则是 田汉寻求艺术上、 人格上的自我完善和统一。 剧作家的特殊身份, 在工作中为田汉带来了便捷的条件, 使他能更好地完成党交给的任务, 但由 于对艺术本体的偏重, 以及田汉的个性和对政治形 势分析不足, 给他带来了沉重的灾难。最为重要的 是, 田汉更加看重的是剧作家的身份。他一心系在戏曲事业上, 把身心投入到剧本写作中, 同剧中人 同呼吸、 共命运。在他看来这要比处理一些行政事 务要重要的多。因此, #对于文化部戏曲改进局局 长这个官衔, 他更看重的是 %戏曲 对人民绝对有害或害多利少的, 则应加以禁演或大大修改。 1950年 7月 11日下午, 在重新组建的 #戏 曲改进委员会 上, 首次颁布了 12出禁演的剧目, 从此开始, 全国上下拉开了禁戏的帷幕。 1951年毛泽东为中国戏曲研究院题词为# 百花齐放, 推陈出新, 解决了戏曲舞台上各个剧种、 流 派、 风格的关系, 可以说新中国的文艺路线也是在 不断的探索中寻求突破的。对于戏曲改革, 仅仅是 当时中央提倡毛主席的观点 #百花齐放, 推陈出 新 , 区分#鲜花和# 毒草 的标准是什么? 如何对待传统戏曲? 各种疑问都会出现在田汉的脑海中。 #把旧戏的思想内容从命运决定一切改为人民的力 量决定一切是应做的事, 也不是很难的事。不过要 更谨慎、 更聪明地处理这问题。)也不象我们一些急躁的改革者那样, 把旧剧中一切天地鬼神字样 都改成人民, 而不如由那些作品去考见古代人民对 自然对社会的看法, 及其斗争发展阶段, 而由此来 吸取前代的经验教训及其代表人物们的高贵品质 。最后认为: #这样讨论也许容易接近真理些, 再执行政策上也许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 但是, 禁戏的问题逐渐暴露了出来, 全国上下 普遍存在剧本荒, 可供剧团演出的剧本太少, 数以万计的民间剧团遭遇了生存困难, 书店里的剧本不 少, 但是可供剧团演出的并不多。山西长治胜利剧 团的王聪文给周扬写了一封信说到: # 现存各地新(23(!戏曲艺术2009年 8月 华书店印的剧本很不少, 但这些剧本大部分都下不 了乡。)在各剧团演出方看仍然是缺乏剧本,)这种京剧本大部分时说白多, 70 %是道白, 30 % 是唱词。这种剧本是适合大城市戏院里演的, 是适合知识分子所看的, 真到农村庙会就不行了。 ? #面对这种情况, 田汉言辞激烈地批评 #好些地 方对禁戏漫无标准, 多有过左偏向, 或因禁戏过多,使艺人们生活困难, 或因强迫命令, 引起群众的不满。 ? 田汉明确了当时戏曲改革工作的基本方针,要求 #对旧戏曲中的不良内容, 各地文教主管机关,应与艺人合作进行修改。? %也正是田汉对传统戏曲的# 慎重、 #明智的改革方针和 !为演员的青春请命等文章, 差一点被定为右派。而在文革中, 他的 敢于说话的个性也为他的悲剧命运埋下了种子。田汉辩证地看待戏曲改革中的问题, 在今天看来是 正确和科学的。他没有把戏曲剧本# 一刀切 , 而是取其精华, 去其糟粕, 保留了部分传统戏曲, 并在对 剧本进行修改之后, 使剧本得到了相应地提高, 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剧团有戏可演。 在 50年代初期, 田汉还以 !白蛇传 的创作对戏曲改革做出了回应。他从提高剧本的思想内涵和丰富人物性格等方面对戏曲改革的方向提出了 新的看法。田汉没有排斥 #白蛇 这一 #亦人亦妖的题材, 而是将民间流传深远的神话故事删去# 若 干恐怖的色彩, 颂扬其真挚、 纯美的真情, 使其屹立在舞台上。从对#白蛇这一题材的修改中, 田汉 的戏改思想得到了很好地体现。在旧剧改革中不仅要抛弃腐朽的、 落后的思想和残酷、 恐怖、 低级的 成份, 而且要区分是 #带迷信神怪色彩的戏, 还是#有益的神话或童话。只有对旧戏进行区别对待, 才不至于丧失精华、 光彩的地方。从 50年代后期开始, 田汉又陆续整理改编了!金鳞记、 !西厢记, 都是以爱情为主题的剧本, 这 似乎与当时描写工农兵生活的政策不大相符。作为戏曲界的领导者和官员, 他并未完全贯彻执行所 制定的戏曲政策。这在当时是十分令人费解和疑惑的, 田汉在题材的选择和把握上, 必然有他自己 的道理, 他在内心经历了挣扎和困惑后, 走过不少弯路, 也在不断地进行着探索, 田汉在创作的道路 上不停地寻找, 希望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面对 50年代如火如荼的戏曲改革热潮, 在制定和执行什么样的戏改方针政策上, 田汉尽管常常处于困惑 苦闷之中, 但他还是保留了一份清醒, 并用戏曲创作做出了回应。(二)寻求政治需求和艺术传达之间的契合点 田汉在政治与艺术相结合的道路上探索, 他希 望在二者之间找到平衡点, 正确对待、 处理好二者 之间的关系, 创作出传世的作品。在这一时期, 田汉留下了大量歌颂社会主义建设的诗词, 但戏剧作 品却主要以整理改编的历史题材为主, 没有涉及到 主流意识形态和文艺政策所提倡的写工农兵和工 农兵火热的生活。田汉自己说到 # 解放以后, 因忙于我所不擅长的行政工作, 没有充分运用这些艺术 形式来描写翻天覆地的现实题材, 来把人民的战鼓 敲得更响亮, 自己也觉得是非常谦恨的事。 ? 其后在党的领导 下, 通过戏剧活动为反帝反封建而斗争。我对南方 农民生活不太陌生; 我在对日抗战前期有过部队访问的经验, 因而我写过农民, 写过工人, 写过士兵, 也写过知识分子, 写过话剧工作者和戏曲艺人。当 然, 对我所熟悉的我能描绘得比较有鼻子、 有眼睛, 我所不甚熟悉的就不免影影绰绰了。由于要及时反映当前斗争, 我常常不能不来 %急就章 另一方面是出于强烈的社会责任 感和政治需要, 必然要创作出一些 #应时、 #应景 之作。在创作偏于艺术的时候, 田汉的作品就会有着很高的审美价值, 形成真正属于田汉自己风格的 艺术作品, 如!关汉卿 、 !白蛇传 、 !谢瑶环 等, 这 样的作品在任何时代都会找到自己的位置和价值; 而在偏于政治时, 田汉的作品不免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辞藻的华丽也难以掩盖内容的苍白和说教的无 力。正如田本相书中所说, 田汉的创作 #才华与平 庸并存, 优势与局限同在?( )。 当政治和艺术间出现矛盾时, 田汉的内心必然 会产生困惑, 并努力在探索之中寻求出路。取材于现实题材的!十三陵水库畅想曲 可以说是一个败 笔, 这个剧本只是对 1958年# 浮夸风 的一种延续 和扩大。田汉在十三陵水库参加义务劳动时, 能以 几天工夫创作出大型话剧 !十三陵水库畅想曲 。在# 大跃进运动中, 按照田汉的个性, 他依然是激 情满怀、 情绪高涨的, 但是这种不符合创作规律, 内 容匮乏、 贫瘠的作品很难撼动人们的心灵, 随着演 出的结束, 很快就被观众遗忘了。田汉在 1958年创作了三部戏剧作品: 上半年是十二场话剧 !关汉 卿, 下半年是话剧 !十三陵水库畅想曲和改编的 京剧剧本!西厢记。其中 !关汉卿和 !西厢记都 成为留传至今的优秀作品, 而唯独在两剧写作间隙创作的!十三陵水库畅想曲 却成为了一大败笔。 我们一方面可以认为这些剧作是在探索和实践中 前进的, 另一方面也可以把 !十三陵水库畅想曲看 成是田汉对政治妥协的产物。 纵观这一时期, #大跃进 运动正如火如荼地开展, 全国上下对它的反应几近狂热。 # (大跃进 )要 求各地各部门都要反右倾, 鼓干劲, 在 %总路线 在创作 方法上强调领导干部、 专业人员和群众 #三结合的 方法。在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潮流中, 全国涌现了大量的表现新社会, 歌颂新事情、 新人物的作品, 但 这些作品大都是在#左倾思想的指导下产生, 创作 出来的作品大多没有艺术价值, 很多话剧还未来得 及上演就#胎死腹中而无人问津。(三)探求其偏重历史题材的根源 1 、 对现实生活的不熟悉及选材的独到之处 从田汉的个人经历来看, 他对工农兵的生活不太熟悉, 虽然从身份和地位上发生了转变, 但内心 的积淀和准备还需要过程。纵观田汉一生的戏剧 创作, 有一部分作品是内心情感外化的真实体现, 也有一部分作品是在特殊历史时期、 特殊阶段创作完成的#急就章, 虽然这一类型的作品在艺术上的 成就值得商榷, 但是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内, 它们起 到了鼓舞人民斗志, 激励人民奋发向上的作用。在 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 田汉的戏剧作品都起到了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