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争鸣关于马桥词典的若干词条?柳建伟 按韩少功先 生 的长篇小说处 女作马桥词典发表于 ,卜说界!年第二期。四个月过去 了,据称,对这部作品 的议 论 颇多?但迄今除见作者的一篇对 话录外,尚未见他人论及此书的文章面世,我们深感遗憾。鉴于韩少功先生在近十五 年文学运动 中的前卫位置,他的这次行动定可产 生“榜样的力量”现把我们研读此书后撰 写的 七个词条按 第一字笔画 第一字笔画相 同按第二字笔画,第二字笔画相同按第三字笔画 为序排 列成文,期望能抛砖引玉,引起对这部书的深层讨论。#?小说的人物韩少 功说“记得一个 作家说 过世 界%&只需 (个人物,有这 (个人物,所有人可以归纳到这(种类型中。这 种说法 当然不一定全面,但也可能是有感而发,是 对小说重 复感的一种焦虑。”对这 种感受方式的重 复感?韩少 功说,“就象吃了不同的梨子,大 的?小 的?圆的,瘦的,甜的,酸的,但吃来吃 去还是梨子。”这恐怕是小说无法回避的一种命运。甚至可以说,小说就是一株只能长出小 于(个梨子 的梨树。它对于世界的作用,只是显 示梨树的存在,并给人类提供可 吃的各式 各样的梨子。糖尿病人可吃 的水果,恐 怕只有梨子。文学艺术品,千百年来为人所必 需,就是因为它是 含糖的水果,却又不会加 剧 人的糖尿病巴奴里、堂吉坷德、鲁滨逊 是圆的 梨子,于连、拉斯蒂尼、拉斯柯拉尼克 夫 是人的梨 子?斯维里加依洛夫、菲里普杰生 是酸 的梨子,奥涅金、毕巧林、罗亭是瘦的梨子、阿)是里园的梨子。卡夫卡的?福克纳的 昆丁、爱米莉,普鲁斯特的“我”,也都是可以归类 的梨子。只要梨子不是塑料制 品,没被 虫蚀,人类水远需要并肯定百吃不厌。小说只能是梨树,它不负责结 出苹果和香蕉。尽管马桥词典采用 的是词条的叙事方式,它 仍是 一棵结梨子的梨树。作者或许是想让它 结出一些 芒 果 和葡萄,但结出的果 子仍是梨 子,而 且似乎都可 归为已有的梨子 品种。希 大杆子给 马桥留 下了“碘配”,就象百年孤独卒中向马贡多人展示冰和磁铁的人一样+马鸣有点阿)韵致,马疤子、志煌、铁香、罗伯、本义等人物,在新时斯文学作品中不难认出众多的本家兄弟。韩少 功说“为了认识马桥的一个人物?我需 要 动 用我对世界 的 很多知识来 认 识它+反过来也是这样,为了认识这个世 界?我需要从 马桥的一个人物 出发”他认为 他的这种方法不像前人的方 法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药雪芹为了认识荣、宁二府的一个 人物?也要动用他对世界的很多知识,反过来,曹雪芹力 厂表达对这个 世 界的 认识,也是从荣、宁二响的个个人物出发 的。本世纪 的文学大 师乔伊斯、福 克纳、普鲁斯特、马尔 克斯?无一不特 别强调对 独立的有价值的人的思想 意识的认识因此可以这么说,马桥词 典的人物谱系,仍在行进 着 的小说传统中,并 非一价从飞碟上走下来 的外 星 人。词典的方式,只是增加了阅读这些人物时的阻隔,譬如把希大杆子放 在“碘配”、“乡气”两个词 条中,把志煌 放在“宝气”词条中,无疑 削 弱了人物的活 力 小说就 是 小说,一般地 说,它 负责供给梨子给 人吃,这梨子就是人物。罗伯格里叶 是写过橡皮,可 这只 是一棵没结果 的梨树。杜拉 先后写了两遍情人?目的也是结出果子她也是法 国新 小说派的 主将,这么做很值得把玩,?小说的时间和空间巴赫金说“在艺术作品中时空 关系 对实际现实 的关系决定文学作品的艺术统一。”在 小说的历 史中,时 间 和 空 间被 如 何处理,决定 着 小说一个时期的风貌。开 始 的 阶段,相遇 的时空 关系被作家们最先认识,时 间一般被强化。如中国的才子佳人小说。稍后,道 路 的时 空 关 系 被特别 强 调了,堂吉王?德中,道路便是小说中人物 和事件的主要邂逅场所。在道 路上,“人们的命运和生 活的时空序列奇妙地融合一起,由于社会距离而 变得复杂化和具体化,这些距离在 这里又被 克服。”巴赫金语道路是事件的起点和终占?时间在 空间中流动,并因此产 生不同的借喻,使小说的表现 力得到了加强。然而?不管是 相遇或 是道 路,其发 生的事件,不 可能 变得如 现实生活一样复 杂。拉伯雷的巴奴里 和塞万提斯 的堂吉 坷德,一般只在 道路 上 和一两个人相遇并发生事件。日本的源 氏物语时期,中国的金瓶 梅、红楼梦时期,法 国的司汤达和已尔札克时期,长篇小 说 的事 件被 放 在宫 庭、候门 和各式各样的沙龙客厅中进行。这个地点成 为小 说时 空序列的一之又点,它所产生的 相遇既 是结构的,又是情 节的,人物 的思想,相 互间的对话也在 此被揭示 出来。这一 时空关 系的确立,带来了中 国、日本 和欧 洲 十九世纪文学 的辉煌。二 十世纪,对小说中时 空关系的认识,朝两 个方 向掘进。一方面是借助于哲学和心理学的研究成果?进人人的意识的世界+另一力.面是在福楼拜“外省小城”时 空交又点的启发下?朝外 一于九世纪客厅沙龙外拓展。这 两方面的掘进,带来了对人的意识世界前所未有的精细揭集?也带来了可以乱真的作 家虚构世 界 的 描画,如福 克纳 的约 克 玛 帕塔法 县和马尔 克斯 的马贡 多镇。据此?看马桥词典的 时 间 和空间就易保持清醒 和平静。从 空间 上来看,这部小说展示的 是 马桥村这个小世界。时间上,马桥词典显得复杂,甚 至 可以说有点暖昧。作为故事时间?马桥词典十分漫长,有几千年,但它是断续 和凌乱的+作为小说时 间,它又显 过份的 短?只有 文革中的 六七年。这 一长 一短的矛盾,会带来如下弊端第一,无 法提供马桥完整 的 形象+第二,不得不用“我”这个 时隐时现 的观察者来进行有限的整合。这就使得马桥词 典在时空关系方面显得暖昧。因为有了“我”这 个外在 介人者和观察者,就有了一个阻隔,作奢的笔便无法走进马桥人深层 的意识 的 世界里?缺少 了这个意识世界,马桥词典夯作为为 马桥撰写的一部辞书,就必然缺少经典性 和权威感。百年孤独在 时空 关系上的浑 然天成,得力于作者对福 克纳喧 哗与骚动时空关系未完成性的正确认识。喧哗 与骚动初 版后 的十六 年间?在 时空 关系 上是有残缺的,无法回答“他们从哪 里 来”这一 类 提问,后加 的康普生家的历史,目的就是回答 这类问题,但这 个家谱在结构上又是 游离的马尔克斯对马 贡 多世界的营造,便是 从福 克 纳的未完成的时空关系开始的。马桥词典显 然没能注意喧哗与骚动今时空关系方面的疏漏,很可 能 还是把它 当作一种创造 加以学习的。这样,韩少功 就不 得不自己走进 去,充当了导 游 的角色。虽然这 个导游强 调 了可能被 忽 视 的重 要景点,但他的存在终归剥夺了大批游客 的主观能动 性。/?历史诗学这个词,一般负责解释一种文学体裁演进的历史过程中不断丰富的风景。在 阅读马桥词典时,我们不断地被这个词 吸引,而 不得不中断对作品 的阅读。一个问题在折磨着我 们小说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地加以创造么0如果做小说真的是一桩无规则的游戏,那么,以它存在了 上千年的历 史,留给我们的 品种不是 太少 了点吗0难道只有二十世纪 的人,只有二十世纪 的中国人才配称得上 聪明,而余下的先人都是蠢材吗0显然不是这么回事。作为长篇小说,经过时 间检验留 下来的品种,委实不是太多。若从表述方式上来分?只有描绘型,独白型和对话型三种。从结构形式上看,种类也 不是太 多,大约有史诗品 格类,家族类,流浪汉小说影响下 的个人际 遇类几种。但也必须承认,世界上流传下来的长篇小说外在表现形式很丰富。仅哲理意味鲜明的小说,就有苏格拉底的对话 我们同意巴赫金把苏格拉底也当做小说家的观点、卢梭的爱弥尔和新爱洛伊丝、狄德罗的拉摩的侄儿、萨特的理智之年和 加缪的局外人。巴赫金对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世界作了精 采 的描述后,又从 狂欢节 和梅尼普讽刺体寻到了复调小说的源头。也就是说寻到了对话理论的 哲学基 础。同时也 指 出了陀翁在小说历史中。米兰昆德拉新近在被背叛的遗嘱中把忏悔小说、报导小说、支付小说、自传小说、秘闻 小说、揭内幕小说、政治课小说、末日丈夫小说、末日母亲小说等没完 没了的各类小说都看作是小说史 之外的东西。他旗帜鲜明地 指 出“依 我 看来,伟大 的作品只 能诞生于它 们所属 艺术的历 史中,同时参与这 个历史。只有在历 史中,人们才能抓住什么是新的,什么是 重复 的,什么是发明,什么是模仿,换 言之,只有在历史中,一部作品才能为人们得以甄别并珍重 的价值而存在。”我们很耽心人们把马桥词典看作是词典小说,因为词典终归是词典,就象政治终归是政 治一样。因此,我们很愿意在 历 史诗学的范畴 内,讲一讲马桥词典。它显 然 在内在精神上,符合感受型哲理小说 的传统。韩少功 对这 一点颇 为 自得地说“如 果议论和 小说叙事目标不同,那么肯定融合不起来,共 同的目标就是对人性进行一种新的发现 和 揭示,只有当叙事手段不足以达到这 种 发现和揭 示 的深度时,议论 才出来帮忙,如对甜的解释,光是叙事的话,是不足以表现 出感受深度的,这时候就需要 用议论来拆除和打破传统叙事文体的束缚。”在 阅读马桥词典时,我们确实为“甜”的辞条击节赞赏过。但是,我们不能不说该书中能 把描述 的世界提高到哲理高度的段落实在不多。马桥这个小世界,绝大多数疆域,传统的叙事方式表现起来可能会更得心应手些。这 就引出 了另 一个问题是不是任何描述对象都可以用哲理小说的方式加以表达0萨特和加缪的表达他们存在主义哲学观念的小说,显然也不是随心所欲的选择。西西弗斯和 马桥的 一个农民,在揭示人生荒谬境况上?达到的深度和产生 的震憾力,肯定 两样。因此,又可以说,马桥作为描述 对 象?无法提供营造一部哲理长篇小说的材 料。换 个说法,韩少功是以马桥人为材料来写昆德拉的存在 的不能忍受之轻,也就是说无 法谈它的历 史诗学问题。马桥词典在小说历 史中的定位究竟在哪里0但愿能有它的 一个位置。?扑克牌扑克牌是 游戏的一 种工具,打桥牌可玩出智慧,拱猪可拱出玩笑,赌博可导 致任何程度的人间悲剧。在中国的文学界,扑克牌在引进 福克纳的小说后变成一种隐喻,表示什么样的混乱结构都是合理的。韩少功在回答李少君关于马桥词典词条排列顺序的提问时称“这是 现存的排 列。引者注我对传统小说和传统阅读习惯的妥协。开始时我也想过任意排列,像洗牌一样,但我想这样会对传统阅读造成太大困难,可能一个特别先锋的作家会这么做。”小说界!年第二期 马桥词典正 文前 尚保留 一 份“条目首字笔画索引”。为什么还要有个笔画索引0这恐怕是照顾到了辞书的规矩。迄今为止,尚未见到国外的辞书像扑克牌洗牌式排列的。这么说,什么都是在限度下才可进行。小说更是如此。如果不是我们孤陋寡闻,是否 可以说世界上 除了一部某个不太出名的法国人写的所谓一号创作外还没有一个成形的作家想过像洗牌一样来结构 自己的小说。尤利西斯的小说时间十分清晰,全书按十八个小时的 自然时序进行。十分难读的赫索格,也有一个生命流程的次序。索尔帕索斯的帝国轶 闻尽管竭力表现世界的全景性和丰富性,但也 有可 看 出规律的自然时序。为什么连韩少功这样的中国作家也会产生“洗牌”的念头 呢0我们认为,这是对福克纳介绍 时的误导和对他的误读。多 年以前,在尚没喧哗与骚动的译本时,便有 中文文章称这部书可以象牌一样洗来洗去重读。这可能是中国人特有的思维方式导致的爱想当然。法 国 人萨特就没这么看,他在福克纳小说中 的时 间关于1喧哗与骚 动一文中说“福克纳并非先构思好一个有条理的情节,然后再像洗牌一样把它打乱,他舍此没有别的叙述 办法。如果认为这些反常的做法 不过 是 无所谓地卖弄技巧,那就错了一 种 小说技巧 总与小说家的哲学观点相联系。”韩少功想“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