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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白鹿原中三类女性形象的文化内涵尹季白鹿原叙述了清朝末年至建国初期渭河平原约五十年变迁的神奇史诗,展现了一轴中国农村斑斓多彩、触目惊心的长幅画卷。在这个自足的白鹿原世界里,生活着许许多多生动的、性格各异的女人,她们与其中的男人们一道共同构建了一个极具传统家族文化内涵的“关中世界”。本文试图通过对作品中三类女性形象的分析,来解读作者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关注与思考。一、传统家族文化的践行者形象白鹿原作品中有着一群受中国传统思想影响的女性,这一类女性有着中华民族传统妇女的共同美德:善良、勤劳、坚靭,但她们言行举止遵循“三从四德”的严格规范。最有代表性的形象是吴仙草、白赵氏、朱白氏一类女性。吴仙草的婚姻是典型的“父母之命”式的包办婚姻。她的父亲吴长贵对白嘉轩说的“你把五女引去吧”这样一句话,把自己心爱的女儿送给了正在寻找第七房妻子的白嘉轩。尽管白嘉轩己经死了六房老婆,尽管别人说“白嘉轩命硬那东西上头长着个有毒汁的倒钩,把女人的心肺肝花全都捣得稀烂,铁打的女人己经不起捣腾”,但作为一个从小受封建思想熏陶的女子,吴仙草还是带着法师为她预备的六个驱鬼除邪的小棒槌走进了白鹿原,开始了她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吴仙草的灵巧、温柔、娴淑,给白家“古老悠远”的生活节奏中注入新鲜活泼的气氛。在新婚之夜,她看到了丈夫的无奈,听到了丈夫温和的话语,勇敢地,义无反顾地突破了那个禁忌,说道“哪怕我明早起来就死了也心甘”。在她的心里,丈夫就是天,就是地,自己责任就是要让他高兴,让他满意,哪怕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也是应该的。虽然吴仙草是个山里人,却自幼受到山里上流家庭严格的家教,待人接物十分得体。并不像一般的山里穷家小户的女子那样缺规矩少教养,而且她生来心灵手巧,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这就得到了白赵氏的器重,初步确立了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当然,作为一个女人,吴仙草知道为白家传宗接代,生下几个活泼健康的儿女才是自己最重要任务。因此,当自己生下第一个儿子时候,她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婆婆白赵氏无微不至的服侍,面对着分娩,她冷静而处之泰然,在她看来“生小孩就跟拉屎尿尿一样用不着惊惶失措,到屎坠尿憋的时候扯下裤子排泄了就毕了,不过比拉屎尿尿麻烦一点罢了”。令人略带心酸的是她生育白灵的过程,她的镇静泰然与其说是忍耐,不如说是许多和她一样女子的悲哀,在那种需要照顾休养的时候,她依旧劳作,而分娩的过程一切似乎只是简单的操作程序,她自己仅仅只是部生产机器,这就是我国封建社会女人在家庭的地位传种接代的工具。真正完成吴仙草这个人物塑造,是对她一步步地走向死亡的描写。面对死亡“仙草倒显得很镇静,从午后拉出绿屎以后,她断了自己走向死亡的无可更改的结局,从最初的慌乱中很快沉静下来”。她担心的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歉疚”不能照顾丈夫的寝食,遗憾不能再看一眼“马驹和灵灵”。听到丈夫仅仅是戛然而止的哭声,她就十分感动,温柔的安慰丈夫“我说了我先走好,我走了就替下了你,这样子好”。在她身上闪耀着的是母性的光辉,这个女子的一生,是对中国传统女性的最好的诠释,也表明了作者对传统文化表现的某种人性、人情的东西的礼赞。如果说吴仙草是我国中华民族传统妇女“美”的代表,那么同样属于这一类型人物的白赵氏、朱白氏就不仅仅是代表“美”,她们在格守着传统的妇道,做着她们身为女人该做的事的同时,也在维护着封建宗法制度,甚至可以说是封建礼教,宗法制度的帮凶。她们认为“女人就是衣服,只是泄欲和传宗接代的工具,没有女性的独立的人格”。白赵氏就有着“女人不过是糊窗子的纸,破烂了揭掉再糊了一层新的”这样一句名言,所以当白嘉轩死了第五个女人时,她从容不迫,花费了许多财物为他说第六个媳妇,而对着孙子孙媳妇的私生活,她打着保护孙子的幌子严正地干涉。再看朱白氏碧玉;她作为遐迩闻名的圣人姐夫朱先生的妻子,也是“一身布衣,没有绫罗绸缎,着身靓蓝色大襟衫,青布衣,小小脚上是系着带儿的织布鞋袜,只是做工十分精细,那一颗颗布绾的纽扣和细杯,几乎看不出针线的扎脚儿”,从衣着打扮和女工一样可以看出朱白氏的朴素、大方。当听到白灵要悔婚时,朱白氏也“禁不住撇着嘴角鄙夷地骂灵灵,你的脸皮真厚。”在这时,“慈爱可亲的姑妈一下子变得冷峻如铁”。从这里可以嗅到传统文化使人窒息的杀气”。二、传统家族文化牺牲者形象白鹿原中写得最生动,也最有震撼力的是一系列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女性形象,她们受到了封建礼教的欺凌。尽管她们也进行了不同程度,不同方式的反抗,可最终还成为了封建礼教的牺牲品,在这一类女性形象中,最有争议的一个也最具有代表性,是白鹿原上人们称为“婊子”、“烂货”、“灾星”的田小娥。田小娥出身于书香门第,父亲是一个秀才,应该说她是从小在诗书礼教的熏陶下长大的。却嫁给了郭举人作为小妾,实际地位“连狗都不如”是,一种特殊的锦衣玉食的奴隶,长期包装的妓女、性奴隶。田小娥是青春美丽的,作品写到小女人正在窗前梳理头发,黑油油的头发从肩头拢到胸前,像一条闪光的黑缎,小女人举着木梳从头顶拢梳的时候,宽宽的衣袖就倒撒到肩胛处,露出粉白雪亮的胳膊。”可惜的是,这样一个风华正茂青春美丽的女子,却只是一个“大财主郭举人泄欲的机器与借以延年益寿的工具”。要与入土了半截的人相伴渡过一生,她的生活十分寂寞(性寂寞和心理寂寞)。当然,在田小娥的心里是十分的不情愿的,她无法忍受这种动物般的生活方式。因此,当她看到同样年轻、身体强健而又性格憨厚的黑娃时,她那种追求幸福生活的激情迸发了,她巧妙的,义无反顾的把爱情绣球抛给了黑娃。她和黑娃的相遇、偷情,开始自己的爱情生活,尽管充满了肉欲色彩,终于迈开了人生的第一步。田小娥绝对不是一个良家妇女,她对爱情的追求是当时封建传统文化所不能容忍的。因此,当她鼓足勇气和黑娃私奔到原上时,迎接她们的却是如“庭院里的一泡狗屎”一样的唾骂,连一向厚道老实的鹿三也“从第一眼瞧见儿媳妇就疑云起”,白嘉轩也只搭眼一瞅就断定“这女人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女人”并警告黑娃“拾掇下这号女人你要招祸的。”就这样,她们被赶到村边的一孔破窑洞里,失去了在白鹿原社会中作为“人”的基本权利和资格。但她们并没有向封建礼教屈服,怀着对爱情,对自由的追求,她们用勤劳,用热情为自己营造了一个家。这个时候,田小娥人生的理想不过想当一个名正言顺的庄稼汉的妻子,陪同黑娃过着自己幸福的生活,她的反抗是不自觉的,有限的。黑娃参加了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站到了封建势力的对立面。大革命失败后,国民党的地方政府到处抓他,黑娃只得上山当土匪,这就苦了作为妻子的田小娥,为了保护黑娃,为了自己的生存,面容娇好,心地善良的她,中了鹿子霖的圈套,成了鹿子霖满足淫欲的猎物,从此一步步的走向了“堕落”她对“礼”的护卫者白嘉轩的遗恨,以及对孤苦无依的环境的进逼纠缠开始了自己的反击,她与狗蛋调情并最终陷害了这个痴恋她的人,她听从鹿子霖的要求设计勾引族长白嘉轩的儿子白孝文,“在性的道德甚至走向了恶的一面,性道德在那里己不复存在,小娥在很大程度上成了白鹿村的灾星”。不过,与鹿子霖相比,田小娥还未泯灭良知。在惩罚孝文之后“她达到了报复的目的却享受不到报复的快活”,她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呻吟“我这里真正害一回人啦”。尤其是她把尿尿到鹿子霖脸上这一大胆行为,或许她有一种既然。“我也倒了白嘉轩,也少不了你鹿子霖的玩世”,而这到底也是对邪恶的一种的拒斥。面对中国儿千年封建传统文化的田小娥最终还是逃不过被杀的命运。杀死她的竟然是她心爱的黑娃的父亲,这是田小娥事先没料到的,正是他在背后刺杀她的一刹那,她猛然回过头来,双手撑在炕边,惊异而又凄婉的叫了一声“啊大啊”,这是田小娥在人世间最后呼喊,是她生命最后一刻的绝叫,它使人战粟,震撼着每一个有道德的心灵,田小娥在无可形容的痛恨走向了复仇的极端,以死命的反抗争取同情权利与自由。将整个世界置于与自己尖锐敌对的位置一一还魂寄身于鹿三,在白鹿原上发起灭顶之灾的瘟疫,企图以仇恨的火焰焚毁一切。然而,她鬼魂附身的手段还是以失败告终一一白嘉轩力排重议将一座六楼砖塔在窑垴上竖立起来将她压在底下,永世不翻身,这塔以拯救众生的名义矗立着,象征着以白嘉轩为代表的封建宗法势力的胜利,而塔底的幽灵永远被人遗忘,包括田小娥曾经涌出过患难之情的白孝文,以及她最心爱的丈夫,但已经升官再婚皈依封建儒学的黑娃。在这类女性形象中,我们不能不注意到作品中的两个疯妇形象。一个冷先生的大女儿,鹿姚鹏的媳妇,另一个是白嘉轩七房女之中的木匠工老三家的三姑娘,这两个连名字也没有的女性,更是彻头彻尾的封建传统文化的牺牲品,前者的“疯”是有情欲、性欲的要求而不可得,后者则是对情欲、性欲的惧怕而造成的半疯半癫。在“礼”的约束下,她们的欲望被异化扭曲,一个“淫”字扼住了她们对爱的渴求与向往,而她们对爱的权力的丧失则是对“仁义”文化的一种反讥。作品中对鹿姚鹏媳妇的心理描写是异常细致的。守活寡似的生活,长期的性压抑导致了一种变态的性满足,先是做梦,只有在梦中她才是自由的,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于是,便有了梦中的交欢自愉。此外是发疯,只有在发疯状态中她才能得到爱的满足。最终,杀死她的正是深入关中人心的传统伦理道德规范,她成了封建传统文化的牺牲品。三、传统家族文化叛逆者形象在白鹿原上,田小娥是“恶之花”,而白嘉轩的女儿白灵则是原上的“善之灵”,白灵是作品中的一个理想人物,也是作品中女性叛逆者的代表人物。她生长在宗法文化之家,但是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受到严重的影响。她活泼、可爱、固执、漂亮,白嘉轩对女儿也是自小溺爱,不但让白灵骑在自己头上,身上玩,而且不让人缠白灵的脚,他严正地警告家人“谁再敢缠灵灵的脚,我就把谁的手砍掉”。在女儿以死相逼的情况下,他又让女儿进了学堂,正是这种自小溺爱、放纵,白灵成为了原上第一个走入学堂的女性,最后跑到城里求学,接受新文化的教育、新思想的洗礼,导致了她走向叛逆的道路。白灵有着一双聪明灵气的眼睛,真诚得教人震撼。朱先生曾这样注视她的眼睛“这种眼睛首先给人厉害的感觉,有某种天然的凛凛傲气白灵眼睛有一缕傲气无论如何离不住这样一双眼睛,整个白鹿原上恐怕再也找不到这种眼睛的女子了”。这种傲气与灵气正是她义无反顾毅然逃离家族追求真爱,坚持信仰的本质力量。她走出白鹿原,与鹿家的子孙一道在城市,根据地或在抗日前线顽强地奋斗。她有两次被囚的经历。第一次她因悔婚被父母锁在房中,她又唱又叫,逃走时用镢头在墙上写下了“谁阻挡国民革命就把他打倒”,把父亲的脸面给撕破,也把那个家族的约束抛在脑后了,这也标志她与封建家庭彻底的决裂。而第二次,她则在政治斗争的冤狱之中“在囚窑里像母娘一样嚎叫三天三夜”如果说这是她面临死亡的一种大义与无畏,则更是一种白鹿精魂的傲然义气。“你比我渺小一百倍”这是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白灵不屈不挠的斗争,追求到了真正的爱情、事业,她是一名真正的叛逆者”。白灵这个女性形象还远没有田小娥、兆鹏媳妇那么复杂。她热情、执着,单纯得就像一张纸、一团雪。在她的身上寄托了作者的某种政治理想。在作品中,作者借朱先生之口,将白灵比作白鹿,这就等于说共产主义就是那个令白鹿原人津津乐道,心驰神往的白鹿,而白灵只是其美好化身和象征。四、作者的文化反思在弥漫着浓郁的传统家族文化气息的白鹿原上,产生了一群性格各异,命运不同的女性形象,表现了作者对我国传统文化的双重态度和情感,渗透着对传统文化现代命运的深层思考。陈忠实认为,“封建文化封建文明与皇族贵妃们的胭脂水洗脚水一起排到宫墙外的土地上,这块土地接纳文明容纳污浊”(陈忠实从跳底子看关中人的心理结构)。的确,影响着白鹿原人的传统文化,有着双重的力量,在维系社会,提升人的道德与人格等诸多方面起到过非常重要的作用,以吴仙草为代表的传统女性身上就体现了这一点,作者是严格按照中国传统的好女人来塑造这一形象的,吴仙草聪明、漂亮、能干、有着非凡的人格魅力,这表明了作者对我国传统文化中优秀质素是认可的,认为应该保留、发扬。当然,作者更多还是对我国传统文化的负价值进行思考和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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