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格式为Word版，下载可任意编辑乡愿人死观及其他 6月，按理说是北京一年最灼热的节令。谁知老天貌似有意，从上午至入夜阵雨不断，凉风习习，好一个清爽的夏日。站在北屋的飘窗前瞭望西山，好像一幅灵动的水墨画：西天云团浮动，山腰云雾缭绕，夕阳从暮霭中透出余晖，映照着层云、高树和楼宇。眼前的胜景，犹如是对我致意似的，慰问我连续七个月的翻译劳作。此时此刻，怎么能不令人心旷神怡，志足意满？ 触景不免暗生幽情，情致极易浮想联翩。尤其是，新近再次看到谭嗣同关于乡愿的论述，使我寻思良久，震撼不已。谭嗣同在仁学中深有感想地慨叹：“常以为两千年来之政，秦政也，皆大盗也;两千年来之学，荀学也，皆乡愿也。惟大盗利用乡愿，惟乡愿工媚大盗。” 何谓“乡愿”？原来论语阳货里有一句语焉不详的话语：“子曰：乡愿，德之贼也。”一向温良恭俭的孔子，为何如此强烈地抨击乡愿，又为何这么义愤填膺？孟子尽心下中有一段话这样诠释：“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那么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閹然媚于世也者，是乡愿也。”孟子言简意赅，诠释得很到位、很贴切：“为什么这么志高言大呢？说些大话又考虑能否做到，做些事情又不考虑与自己说过的话是否一致，开口闭口只会说古人如何如何。他们的行为为什么那么落落寡合呢？生在这个世界上，为这个世界做事，只要过得去就行了。像阉人那样满脸堆笑，四处讨好的人，就是乡愿。”孟子进一步表明“乡愿”的丑恶行径：“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符合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成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其意是说，这种人要指责却又挑不出什么大错来，要责骂也无可责骂，他只是同流合污，为人貌似忠信，行为犹如廉洁，大家也都热爱他，他往往自我感觉良好。但这种人与尧舜之道背道而驰，所以说“乡愿”是道德的盗贼。说白了，孔孟所谓的乡愿，就是一乡之人都称之为“好人”的人，只要好好先生、老好人、和事佬、伪善者、伪君子具有的特点他都拥有。1窃以为，乡愿最大的特征和祸害是：只计利害，不问是非;八面玲珑，四处讨好;察言观色，虚与委蛇;唯唯诺诺，随波逐流;骑墙折中，善和稀泥;貌似好人，实那么利己。这种人没有自己的自由思想和独立人格。打一个比方，这种人圆乎乎、光溜溜、滑腻腻，没有一点棱角，甚至没有自己固有的模样，摩擦系数几乎为零。用关中方言形容，就是“提起一串子，放下一摊子”。乡愿的危害可谓大矣：从宏观上讲，若乡愿熙熙，那么销蚀科学精神和民主精神，使真理和正义不得伸张，无法扭转歪风邪气，从而毒化社会空气;从微观上讲，若乡愿攘攘，那么难以提升个人的道德水准，难以升华人性人格。乡愿古已有之，于今为烈这是市场化的一个负面效应。市场化就是要讨好全体的人，这样你的商品才有好销路。乡愿本来就是要讨好全体的人，而不问对错曲直，只有如此才能把自己作为商品向一切人推销，从而攫取最大的利益。一个正直的、真诚的、有独立人格和自由思想的人，是不成能让全体人合意的，总会得罪少数人，甚至遭到这些人的憎恨乃至打击报复。这是社会常态，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正人君子本来就不在乎，更不会被吓得三缄其口，甚或鸦雀无声。要命的是，乡愿的麇集和曼延，客观上起到了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恶劣作用，其害莫大焉。 可能是秉性或禀性使然，我向来不大看得起乡愿，总觉得那些逢场作戏、见风使舵的人有点猥琐，不够大丈夫。从青年到老年，我的秉性或禀性貌似没有什么变化，自始至终站在乡愿的对立面，既不符合世，亦不同乎俗2。这有1968年11月17日的自画像和2022年1月12日的又自画像为证： 生性殊倔强，羞学如磬腰。 门寒志愈坚，身微气益豪。 岂慕阳关道，惟钟独木桥。 纵然坠激流，犹喜浪滔滔。 自幼好学无求它， 价值坐标固生涯。 成竹藏胸神自定， 诗情蕴腹气乃华。 窈窕寻壑养心性， 险峻经丘揽烟霞。 筚路蓝缕意犹在， 晚来少狂仍聊发。 我已年近古稀，至多也不过再活二三十年，说不定因天灾人祸，明天或后天就呜呼哀哉了。这没有什么好可惜的，由于我安享天年也差不多了，已做的事情也差不多了。要说稍有不甘心的话，就是有些学术研究筹划还没有完成，或者根本未及实施。现今一些人，该好好活着的时候，活得不怎么光风霁月，甚至活得有些窝窝囊囊;该走向死亡的时候，又贪生怕死，谈死色变。尽管活得完全没有质量，乃至活受罪，反正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样的人，一点也不知生，不知死不知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不知死亡的尊严和意蕴。他们生时争权于朝，争利于市，贪得无厌，只是本能地追求物质享受和感官刺激;他们死时大操大办，圈地建陵园，树立纪念碑，侵占后人有限的土地，妄图以此永垂不朽。既然人生在世，就要多少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最好能够给后人留一点精神遗产3，才不枉在世上白走这么一遭。濒临死亡时，也要视死如归，痛痛快快、高欣喜兴地向这个世界道别，为生者和后人腾退活动的空间和名贵的资源。假设说人是大自然或上帝的杰作，那么人必有死就是大自然或上帝的高明设计。试想一想，要是人长生不死，世界将人满为患，社会将因循守旧，人口将老态龙钟，新陈代谢不复存在这是一幅多么可怖的场景呀！ 我从1970年头末和1980年头初开头系统研究爱因斯坦，当时我就立志，要像爱因斯坦那样生，要像爱因斯坦那样死。4请听爱因斯坦是怎样谈论生与死的： 每个人都有确定的梦想，这种梦想抉择着他的努力和判断的方向。从这个意义上，我从来不把安逸和享乐看作是生活目的本身这种伦理根基，我叫它猪栏的梦想。照亮我的道路，并且不断给我新的士气去高兴地正视生活的梦想，是善、真和美。要是没有志同道合者之间的亲切感情，要不是全神贯注于客观世界那个在艺术和科学工作领域里永远达不到的对象，那么在我看来，生活就会是空虚的。5 对垂暮之年的人来说，死亡将作为一种解脱届时而至;现在，我分外猛烈地感到，我自己已经日薄西山、气息奄奄;而且，我开头认为，死亡就像一笔终需清偿的陈年旧债。尽管如此，人依旧本能地尽可能想方设法，拖延清偿这笔结果的债务。大自然就是这样与我们做嬉戏。我们尽可一笑置之，任其自然，6 请看，爱因斯坦对生多么肃穆、多么专心，对死多么洒落、多么坦然。与爱因斯坦相比，我此生才疏学浅，力不从心，自愧弗如，远离爱因斯坦何止十万八千里“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敬仰之。”7我生已命中注定，无可挽回，无法弥补。但是，我死时完全可以仿效爱因斯坦8，不带走这个世界的一片云彩。为此，我报告我的亲友：我死后一不开追悼会，不致悼词;二不设灵堂，不摆花圈，不吊唁;三除亲属和个别学生外，不接待他人慰问，以免滥用其名贵的时间和精力;四不占墓地，骨灰撒在居处窗外我亲自栽植的紫穗槐、火炬树、构树、栾树、迎春、连翘、丁香、二月兰、鸢尾花、马兰花下做肥料就算是对世人结果的一丝付出吧。我撰写和翻译的书籍生前是我的躯体，其文字和思想在我死后就是我的灵魂，是我的精神墓园的松柏。这个地球很拥挤，死人何必要挤占活人的地方呢？！那些伟人、先烈，假若九泉有知，断定会赞同我的看法，起身废掉那些不必要的陵园和纪念碑，使之重新变成肥美的田地由于他们的思想情操断定比我高尚多了。据说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壁，星辰为珠玑，万物为送赍。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加此！”9莫非那么多自诩马克思主义者的人，退化得连古人的思想境界都不如？ 死生亦大矣，当然总是引起人们的关注。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10同样我们可以反过来问：“未知死，焉知生？”假设你生前没有斟酌过死亡，对死亡没有一点清楚的理性熟悉，没有像奥勒留那样以一个有死者去对付事物，你怎么能够树立正确的人生观，过有意义的生活呢？11对人类而言，人死观与人生观同等重要，甚至前者比后者更重要。列子曰：“生不知死，死不知生。”12，但是，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力图以生悟死，以死悟生，而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可能的。正确的人生观不是可以导致正确的人死观嘛，正确的人死观不是有助于颖悟正确的人生观嘛？庄周安时处顺无哀乐，登天游雾超外物13。陶潜“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14庄周的明智，陶潜的豁达，才是对待人世间最崇高的东西生与死的聪慧进路，很值得人们深思和仿效。对此，我多少也有一些感想，遂成小诗俯仰晨练小龙山有感。“敢竭鄙诚，恭疏短引”15： 仰不愧天随遇安， 俯未怍人心自宽。 君子坦荡一世行， 光风霁月好儿男。 景仰寒山仁爱增， 俯视冰湖聪慧生。 静动寿乐随天意， 君子向来两袖风。 解释： 1译文和解释参阅了http：/ 2曾巩：赠黎安二生序。该文有“知信乎古，而不知符合世;知志乎道，而不知同乎俗”之句。 3李醒民：思想和道德是具有永恒价值的东西，中华读书报，1999年3月3日，第15版。 4李醒民：爱因斯坦，三民书局东大图书公司，1998年第1版，第451541页。李醒民：爱因斯坦，商务印书馆，2022年第1版，第391466页。 5爱因斯坦：爱因斯坦文集第三卷，许良英等编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第1版，第43页。 6Einstein on peace，Edited by Otto Nathan and Heinz Norden，New York： Avenel Books，1981，p. 616。 7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 8李醒民：爱因斯坦，三民书局东大图书公司，1998年第1版，第7987頁。李醒民：爱因斯坦，商务印书馆，2022年第1版，第6976页。 9庄子列御寇。 10论语先进。 11大量过去的和现今的例子说明，濒临死亡而被抢救过来人，从九死一生的险境中逃命的人，被宣判为不治之症而战胜死亡活下来的人，由于斟酌过死亡，从而对生命有新的熟悉，他们的人生观和精神面貌为之一变，一下子变成新人，重新开头新的生活。 12列子天端第一。 13庄子大宗师有：“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孰能登天游雾，挠挑无极;相忘以生，无所终穷？” 14陶渊明：形影神三首。 15王勃：滕王阁序。 （为中国科学院自然辩证法通讯杂志社教授） 责任编辑：尚国敏 猜你热爱 爱因斯坦 我的思想与观念：爱因斯坦自选集科学导报(2022年70期)2022-11-09爱因斯坦幼儿智力世界(2022年6期)2022-10-29爱因斯坦的心灵鸡汤百家讲坛(2022年8期)2022-09-26你知道爱因斯坦的母校在哪儿吗漫画月刊哈版(2022年4期)2022-04-18“笨小孩”爱因斯坦小猕猴学习画刊(2022年3期)2022-07-19你和爱因斯坦的时间一样多小学阅读指南低年级版(2022年6期)2022-06-12告成来自谦逊作文周刊小学一年级版(2022年18期)2022-06-05“爱因斯坦”环球时报(2022-03-30)2022-03-30真实看法青年博览(2022年14期)2022-08-26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