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线和摩天大楼那些从事探索美国的人通常是通过探索曼哈顿的天际线开始的。在这里与在其它地方一样，他们也发现显然互不相容的对立的东西。同时他们注意到，无论从人类还是美学的角度来看，天际线并没有什么意义。它是疯狂政治、贪婪欲望、争相炫耀、狂妄自大、崇拜并不存在的上帝的产物。反过来，它导致交通阻塞、空气流通不畅、嗓音以及大都市无法避免的其它所有问题。很不合逻辑的是，这一最终结果是人类迄今制造的最为得意的美好事物之一。如果我们看看天际线中运用的形式和结构原理，也许这一自相矛盾的结果将不会那么让人费解。倘若我们试图分析它的美学特性，像端详一首抒情诗，或一部小说一样看天际线，也许会有所帮助。按照这种方式来看，很明显，总体效果，即我们所说的“曼哈顿的天际线”，是由多得几乎数不清的大楼构成的，而且每幢大楼相互竞争（看谁更高、更迷人、效益更高，更体面）。可以说，每幢大楼，宛如在一次粗犷的建筑个性大狂欢中展现自我。然而，一种不可预见的统一已经逐渐形成，这见证了在这样一种不合理性、没有计划、并且经常令人发怒的无秩序状态中，天际线作为一个整体，使人们普遍产生了那种得意洋洋和胸怀大志的感觉。在纽约，所建的高楼没有一座是建在它以前的位置上，或建成它过去的样子，因为大楼将影响天际线的美学效果，这边提升，那边聚集或予以必要的强调。每座大楼过去建造的时候没有考虑过它要服从整体效果，现在还处于施工当中的所有大楼在建造时也没有考虑过这点。那么，什么使得这种的的确确存在的不固定的、经常变化的统一成为可能呢？答案很简单，两样东西，且这两样东西本身都非常简单。如果不简单，它们就不可行；但是由于它们简单，所以可行。其中一样东西是城市街道的网格模式。丹佛、休斯顿、历特诺克、伯明翰和几乎任何一个你能报出名来的美国城镇都可用这一相同的基本模式予以解释。1785年的法令强制要求几乎全国性地采用该模式，形式是按36平方英里、1平方英里和1/4平方英里的方形土地划分。与有经过规划的现代社区的“不连续的街道模式”相比，这种人为的几何网状它是没有考虑轮廓或任何一个预想的社会划区模式下就在全国强制实施的不管有什么缺点，那时至少含有理性的简单。这种简单的网格街道模式，对构成天际线的长方形建筑物的间距和布置在水平方向上加以控制。另外一样使天际线多样性得到统一的东西是摩天大楼的建筑原理。当我们考虑单栋建筑物时，我们往往会考虑一些细节的东西，如结构、颜色和形状，或有无表面装饰之类。但是作为曼哈顿天际线的组成要素，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有那种垂直的突兀向上的态势；这是笼子结构或称钢筋骨架或构架一个建筑方法的产物，这个建筑方法实际上只不过是网格街道模式的一个三维变体，用垂直延伸取代了水平延伸而已。对于这种笼子结构或骨架、构架的美学特征人们从未充分地分析过，我也没有能力对它们进行分析。但作为一个外行的观察者，我对，比如说，位于无线电城的美国无线电公司大楼的高度所产生的效果和沙特尔大教堂或乔托钟楼的高度所产生的效果之间的根本差异有深刻的印象。在后两者里（正如过去所有伟大建筑物），比例和对称，高度和宽度的关系，构成了这种效果。评价一个哥特式教堂时，你也许会说，“这个塔楼太高了”，评价一个罗马式的圆顶时，你会说“这个建筑物头重脚轻。” 笼子构架本身不会引起人们这样的评论。一座像美国无线电公司大楼那样的名副其实的摩天大楼就是再多建18或20层，或少建10或12层，也不会改变它的基本美学效果。钢筋笼状建筑一旦超过了一定高度，这种穿越向上的态势就已经形成；从那起，你可以在任意一个高度结顶，效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那些熟悉摩天大楼历史的人将不会忘记，意识到这个事实的过程是多么地缓慢。即使路易斯苏里文早期摩天大楼最伟大的建筑师在须用檐口“阁楼”结顶使高楼向上的态势达到极限方面进行了思考。与他同时代的稍逊色一点的人多年来一直在盲目假设，认为石造建筑物的比例和对称性必须在新技术中予以保留。如果人们用钢筋铁架子造的建筑物比用石承重墙造的更高的话，古老的美学效果就可以通过装饰外表来模仿，就像是一个或更多的建筑物叠加在其它建筑物顶部，而每一个建筑物保留了本身完整的错觉。在纽约你仍然可以见到这种建筑：最初的五层也许是一个希腊罗马式的寺庙，再往上十层是个中性的仓库，最后的五或六层是一个阿芝台克式的金字塔。这种阿芝台克式的金字塔相当于更精致的苏里文檐口，但造价便宜，设计简单。两者的结构都试图结顶，并使向上的态势达到极限，给人一种类似于古希腊悲剧中的那种情感宣泄的感觉。但是铁笼子建筑物的逻辑并不要求有这种极限。与其说与石造结构的内在逻辑有关，还不如说与格罗伯沃纳克组合书柜的内在逻辑有关。格罗伯沃纳克组合书柜的可互换组件（前面带有可推拉的玻璃）比所谓的现代家具的标准组件体系还早了50年。在90年代，那些书柜的广告是“永远完整但从未完成”， 这句广告词当年如用在T型福特车上也同样合适。我们许多人缅怀那简单得另人羡慕的机械装置，它一向容许你增加一些小巧装置或改良部件，这些装置或部件与你已有的部件都是可以互换的。那么，把曼哈顿天际线的本来不相关的原件连接在一起的就这两样东西：网格式地面规划和钢笼的三维垂直格子结构，而且这两者紧密联系，两者都是由简单的无限重复的部件组成。 天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