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奥集团董事局主席王玉锁年富力强，正值事业巅峰，却在谋划“后事”“燃气大王”为何想退休新奥集团董事局主席王玉锁无疑是中国极富传奇色彩的民营企业家。他被称作中国的“燃气大王”，他的企业资产规模已达数百亿，业务不仅遍布国内，而且已经进入亚洲、欧洲、北美洲。作为民营企业家，他38岁就担任全国工商联副主席、44岁担任全国政协常委，头顶上的光环可以说达到了耀眼的程度。就是这样一位从各方面看都非常成功的民营企业家，最近却流露出退休的想法。他在多个场合表示，2014年，也就是50岁的时候，他将“光荣退休”。年富力强且正值事业巅峰的王玉锁为什么想到退休？最近，记者带着诸多疑问来到位于河北廊坊的新奥集团总部，和王玉锁深谈。中国民营企业过去的成功，多是个人英雄式的成功和王玉锁的谈话从他的退休话题切入：“为什么不到50岁就要退休？你真的能退下来吗？”王玉锁说，要回答清楚这两个问题，就必须从新奥的发家历史说起。很难想象，如今一年有300亿销售收入、30多亿利润的新奥集团，20多年前居然是靠卖煤气罐起家。1985年，连续三次高考落榜的王玉锁在天津一个朋友家第一次看到了煤气罐，这让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他感觉异常新鲜：这东西可比烧柴、烧煤方便多了。后来，由于承包塑料厂的注塑车间赔了钱，万念俱灰的他鬼使神差地登上了去任丘的长途车，想到那里碰碰运气，结果这一碰真让他打开了财富之门。在那里他找到了日后发家的产品：液化气。关于那一段历史，王玉锁谈了有一个多小时，比如怎样把第一套煤气罐从任丘用自行车驮回70公里外的胜芳镇，怎样利用姐姐的小卖部销售其中的传奇经历犹如一部电影。总之，到1989年，液化气生意让王玉锁挣到了第一桶金。此后，王玉锁在廊坊成立了自己第一个公司廊坊夏利汽车出租车公司，而后又在1992年注册成立廊坊市开发区燃气有限公司，正式进入城市燃气管网建设和运营领域。王玉锁说，和所有民营企业一样，在新奥的创业过程中，个人的力量起了决定性作用。当时没有人会告诉你做什么、怎样做，一切要靠自己的市场嗅觉，靠个人的魄力去做。“比如液化气，我当时就是觉得这东西既然比烧柴、烧煤方便，未来就一定会有市场。而且，国家政策当时也刚好开了口子，实行价格双轨制，于是我抓住了机会。再比如，后来进入城市燃气领域，也是靠市场直觉。当我看到油田24小时都在燃烧的火炬就想，要是把这些白白烧掉的天然气输送到老百姓家里，那不是比烧煤气罐还方便吗？就这样一个想法，让我大胆把原始积累全部投入了天然气城市管网建设领域。再后来国家启动西气东输工程，我迅速投入沿线城市的管网建设，这使得新奥一举拿下了90多个城市的燃气经营权，成为全国拥有用户数最多的城市燃气企业。”的确，新奥的每一个发展节点都和王玉锁的决策有关。事实上，许多民营企业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创始企业家都起到了最关键的并且是不可替代的作用。甚至可以说，一个人有多大的力量、有怎样的性格、有怎样的知识结构甚至兴趣爱好，往往也就能造就一个什么样的企业。强人治理结构往往使企业只有一个支点，而人性的弱点往往让企业走向家族治理中国民营企业过去几十年里取得的成功，多是个人英雄式的成功。王玉锁认为，辩证地看，这也恰恰是民营企业的隐患之所在。王玉锁说，“由于企业是我们这些人缔造的，因此，民营企业的治理结构就很容易畸形化只靠企业家一个支点来支撑企业。因为企业是你的，别人是为你打工，人家当然要听你的。第二，以往的战绩也说明，你总是对的。甚至在别人心目中你就是无所不能的英雄，人家自然也更加信服你。这个时候，其实危机已经出现。因为，过去你经营一个几十人上百人的企业，个人的力量完全可以掌控。后来发展到上千人，但企业就在一个城市或周边，也勉强可以靠个人的力量掌控。当企业发展到上万人，机构也开始辐射到全国甚至全世界，业务门类也开始不再仅仅是起家时熟悉的领域，依然靠一个人掌控，企业也就危险了。”由靠个人到靠团队，这是任何一个公司做大的前提。但是，很多民营企业做大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借助家族力量，毕竟家里人最容易信任，团队变成家族。那么新奥会不会也走向家族化治理？面对这个敏感问题，王玉锁斩钉截铁地给出答案：“不会。”王玉锁说，人性的一大弱点就是怀疑别人，特别是当积累的财富越多，就越怕别人来惦记。于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自己人来帮助看管。“但是这样做的副作用在我看来远远大于正面作用。首先，家族再大也是有限的。比如我家四个兄弟姐妹，再加上老婆孩子，可能会聚起几十人。但是新奥现在是近3万人，管理团队有上千人，中国以及海外的分公司子公司有上百个，而且今后还要发展。如果我只信任家族的力量，这几十个人还是会捉襟见肘。”另外，如果只信任家族势力，就会让3万人觉得不舒服，觉得没有了机会和希望。“更重要的是，我想要打造一个事业平台，与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共同实现企业愿景，而家族成员也未必和我有同样的理想或能力。所以新奥不走家族治理的道路。”的确，在新奥的近3万员工中，没有一个王玉锁的直系亲属。王玉锁告诉我，包括儿子，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必须让他来新奥接班，从他考大学选专业开始，就让他学了择业范围比较广的城市规划专业。而且，不仅如此，王玉锁还告诉孩子，新奥的财富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除非孩子想创业，可以从新奥的创业基金中给予帮助，但那也是要还的。所以，王玉锁认为，新奥绝对不会蜕变成一家家族企业。趁还没有彻底飘起来，一定要建立能满足长远发展需要的公司治理结构靠个人奋斗，王玉锁缔造了新奥。当新奥成为一家拥有巨额资产的企业时，他不想把新奥变为家族企业，而且还要彻底改变个人治理企业的局面。那么，今后新奥的企业治理到底会是怎样一种结构，它和王玉锁的退休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呢？王玉锁说：“关于2014年退休，今天我就告诉你最核心的两条原因。第一，我一定要在尚保持足够清醒的时候，给企业安排好后事。第二，前30年我证明了自己能挣钱，退休以后的30年，我要证明自己还会花钱。”关于第一点，是王玉锁思考最成熟、最深入的部分。其实早在事业起步阶段的1995年，王玉锁就意识到，经营大企业和经营小企业的不同。自从成立了新奥燃气公司，拿到了廊坊市的城市燃气管网经营权，每年就有了三四千万元稳定的营业收入。王玉锁告诉我，这时候，他对创业团队说，大家现在小日子过得不错了，但是如果不发展，我们就是“小老树”，到死也长不高。我们要把企业做到国家级甚至世界级，你们谁行？“大家都看着我，不说话。我说，你们别看我，我也不行。所以我们要引进人才。”新奥引进了大量人才，形成了管理团队和科技团队，这一步为新奥后来上市并迅速做大奠定了基础。目前，新奥光博士就有上百人，甚至拥有了国家级实验室。但是人才多了，也会出现另外一个问题，即由于企业的管理者并非企业的所有者，他们有着天然的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的诉求，如果没有好的治理结构，必然会给企业带来风险，从而阻碍企业的进一步发展。王玉锁接着说，另外一个发展的阻碍就是他自己。“45岁以前，我特别愿意听取别人的不同意见。和朋友一起吃饭，话题也总是让别人给我提意见。而且我还立了规矩，谁给我找一条毛病，我就喝一杯酒。到后来甚至有些朋友开玩笑，骗我喝了酒才告诉我是瞎编的。”可到了45岁以后，随着企业规模越来越大，他发现心里起了微妙变化，对不同声音不自觉地开始有了抵触。甚至要时刻提醒自己，人家是为我好才说不中听的话。冷静下来他觉得这很可怕。“我现在还算清醒，能够有自我意识，等年龄再大一些，我还会保持这份冷静吗？所以，我下定决心要在50岁以前，趁还没有彻底飘起来，一定要建立适合新奥的、能满足长远发展需要的公司治理结构，坚决改变一个人说了算的局面。”这几年来，王玉锁和他的团队一直在朝着三个目标努力，以期实现他的愿望。一是为新奥制定一个清晰、可执行的企业发展战略，并且这个战略足以使企业可持续发展20年以上，从而为每个想干事的人搭建事业平台；二是建立一套治理体制与管理机制，让投资者、经营者和监督者在各自的岗位上发挥作用，达到效率和安全的平衡；三是建立一个团队能力培养和提升体系，使新奥的事业不再依赖任何个人。他认为，这三个目标实现了，就可以真正改变新奥对他个人能力的依赖。目前新奥的清洁能源发展战略已经全面铺开，有新奥特色的治理体制和管理机制也在不断优化中，能力提升体系正在建设中。可是，习惯跟着王玉锁干的团队仍然很难摆脱对他的心理依赖。王玉锁清醒地意识这一点，他说：“由于我创始人的特殊地位，如果我不退下来，有些局面就很难改变。所谓不破不立，只有我彻底退下来，才能实现真正的公司治理，才能发挥更多人的能动性。”下定决心的王玉锁开始加速为他的退出做制度上的准备。首先，新奥要建立一个授权机制，根据经营企业的不同阶段和团队成熟度给予动态授权，从而保证企业运作的高效并使企业的经营者能充分展现决策才华。其次，要让经营管理团队真正成为新奥的主人而不是管家，让经营管理层能站在所有者的角度考虑问题。所以王玉锁将目前持有的股权以信托的方式进行运作，利用信托所有权与收益权分离的特点，将当期股权收益增值部分的一半分给团队。这部分收益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给在职的团队，另外一部分则分给历史功臣。分给现在干活的人就能让他们的命运和企业捆绑在一起。而分给功臣则能使这些元老们即使退出企业，仍能分享企业的发展成果，从而在该退出的时候能够愉快地退出。王玉锁认为，退出机制也是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它能确保企业新陈代谢。王玉锁说：“信托的方式也解开了一直困扰我的一个难题，那就是如果我现在把股权全部分给现有团队，后来的团队怎么办？我总不能动员人家再分股权吧？而信托的方式很好，名义上所有者依然是我，而收益是他们的。一旦谁离开现有岗位，也就不再享有收益，这样在现职岗位的人就永远会有这部分收益。”第三，建立更完善的监督机制，避免经营层的短期行为。新奥设立了督察委员会，成为股东派出的独立机构，以制衡董事会与经营层，且经费来源独立于经营层的预算，从而实现了决策、执行、监督的三权分立。通过这种制衡机制，彻底变人治为法治。对于退休后30年“花钱”的问题，已经拥有巨额财富的王玉锁认为，“花钱”比“挣钱”难。因为，让赚得的财富发挥出最大的效益不容易。所以，后30年他要集中精力干“花钱”的事情，投身于社会慈善和公益事业，并且用一部分精力去支持文化事业，传承中国优秀文化。(本文来源：人民网-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