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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人衣袖上的灰是T·爱燃尽的玫瑰留下的一切的灰略特小吉丁1994年2月3日腊月·小年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好多年没有这么大的雪了。田野里的雪还很松软,公路上的 雪却已结成了冰。我们三人:金华、莉莉和我静静地,其实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已经整整一天了。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一辆小轿车停在了门口。在东北雪原上奔跑了一天,仿佛还带 着心有余悸的寒冷,引擎不停地突突着。穿着有点臃肿的妈妈和巍巍搀着爸爸下了车。自父 亲手术以来,金华和莉莉还是头一次见到爸爸。抑制不住地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爸”,爸爸点 头应着:“你们都在啊。”爸爸穿着紫色的棉夹克,带着那顶羔皮帽子,即使在车里,帽沿儿 也拉下来,穿着一双黑色的棉布鞋。两个月来父亲的变化真大啊。瘦弱是一眼便知的,可怕 的是消耗和虚弱。到屋里的时候,我看清他的脸是惨白的,一种毫无血色,毫无生气的惨白。也许 是一路的旅途劳顿,也许是在体内新陈代谢已显得无能为力,也许是内能在向恶的转化中占 了上峰。想到以往的精神矍铄,他的健谈,他的满面红光和熠熠发亮的眼睛,特别是想到刚 刚手术后在抢救室里他的气宇轩昂,英勇赴死的诀决,我不禁面对长夜发了声叹息。爸爸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术后即开始感染,缝合被全部打开,皮下肌肉成开放 状态。一般的解释是父亲太虚弱了,代谢阻滞,抗感染药物和红外线理疗都不起作用。每次 换药都要从脓包处剔除几个线头。在医院时,有一次换药,黄巍在现场,当时就吓得晕倒了。 刀口从前胸到后背延肩胛缘向上有两尺长。吻合面由于生长不均匀而显出一种犬牙交错的险 恶状。有的地方长合了,不几天又化脓胀开。我买了纱布、手术刀、钳子、镊子,自己用高 压锅消毒,又从医院和单位弄来了黄压条、脱脂棉、酒精、碘酒、双氧水。每隔两天或者三 天换一次药。拨开脓包,割开线头,剔除掉,处理创面,消毒,包扎。每次换药,爸爸总是 让我插上门,不让妹妹们看到。他的头部尽管很瘦,但和身躯比起来也显得极不协调,仿佛大了很多。换药的时 候,他坐在床上,一侧肩头披着棉衣。低头看自己渐渐裸露的骨架。“我怎么这么瘦啊,一点力气都没有,想动一动都不行。”他攥了攥拳头。“这是手术后遗症,消耗太大了,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他摸着自己左上腹的刀口问我:“后面怎么样,长上了吗?” “有的地方还不行。和前面差不多。” 他又按着自己的创缘问我:“这么硬是什么原因啊。” “微循环建立不起来,代谢不好,所以缺乏弹性,等侧支循环建立起来就好了。” 等一会他又说。“听说有人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去看看吧。那个姑娘的出身不错。她母亲是位农村 妇女,她父亲是粮库主任,大高个,像你一样爱打篮球。身体挺好。这个人的历史我了解。 这样家庭的孩子错不了。你也该考虑考虑这个问题了。父亲的病从遭遇状态进入到了胶着状态。而我又不能不开始我的生活。在我去长春 前,单位领导和个别科主任已经找过我,希望我能把愿意去哪个科室“表示”清楚,但我刚 参加工作,还不谙此道。愿意去哪已经说清楚了,但毕竟没有表示。过后一位科主任还揶揄 我说:“咱也没抽过你一颗烟,喝过你一杯酒,还以为咱们科室不入你法眼呢。”我哑口无言。 当我从长春回来时,适逢新领导上任半年,人员调整配置已经告一段落。我去找领导,领导 说:“你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按理说应该去业务科室,可是你也看到了,业务科室现在其实也 没什么业务可开展。这样吧,你先去宣教科吧。卫生局马上就要下来一套设备,有电教器材, 也有摄影器材,将来你自己管理一摊,干得好的话,也可以帮站里搞点创收。”我就这样去了 宣教科,傻傻地等待着落了空的器材。宣教科的工作是在宣传日上街发发传单,出几期橱窗, 写几篇科普稿件。我在工作中没找到一点成就感。一天中午,我从单位拿了照相机对坐在沙发上的爸爸说:“爸,照几张像吧。” “别照了,精气神都没有了,照了也难看。”他神色黯然地说。他前面的茶几上有根细绳,我拿起来,也许是看爸爸待得无聊吧,于是我说:“爸, 教我打几个结吧。”爸是个优秀的水手,会打各种各样的绳结,平时他也总是兴高采烈地让我学,就 像学风筝,学写字一样,可我总是心不在焉。他顺手打了几个,我笨手笨脚的学着,一个也 没记住。厌烦。爸产生了一点无可奈何的厌烦,那种在我们的时代屡见不鲜的厌烦。一个最热爱生命,珍惜生活的人也产生了厌烦。他虽极力掩饰,但没有办法。他 不能行动了,甚至不能有多余的动作。他的思想和情感再不能外化,再不能通过他叙事般的 行动对这个世界述说,不能通过对事物的观察与理解来填补多余的时空。他像一座有意识的 泥塑。他能回忆起过去的风雨,但他不知道未来的风雨还能将他斑驳、腐蚀、丑陋、变形到 什么程度,反正他已没有能力去修补。他已变成了另外的人。厌烦与无聊属于这个人。这个 人嵌顿在他的躯壳里,意识里,他却不知道。这个人是反身的他,能容纳他,直视他。象一 间没有光亮的房子,任你添增自己的躯身,猎获各种各样的思想意识、价值、信仰,他不干 涉你的求渡。但当你的生命意识达到极限时,他便显现。显现出你没有填满的时空和黑暗。 象是你记忆中永远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断点,象是睡眠中流逝的时空和不知发生了什么 的梦。这间房子我们不知道谁盖在那里,他属于我们的过去,先于我们,我们从那里走出来, 却又脱离不开他。无论我们点燃多少光亮,都留下难以洞见的黑暗。这虚空是存在的虚空, 死亡的虚空。我们不认识他,所以当他把他的情绪状态:恐惧、绝望、厌烦、无聊;记忆中 的断点、等待的未知、梦魇、不自觉的出神状态带给我们的时候,我们便不知所措。我们认识他又怎样呢?哀伤之后是忧郁。不知道什么是快乐,高兴不起来的感 觉。他掩藏在一切之后,掩藏在时代、历史、社会、生命、时空之后,象宇宙中无处不在的 黑暗,象我们身上流淌下来的丝丝绵绵的时间的细雨;象一双无时不在,永远凝视、质问我 们的眼睛。我凝视爸爸。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窗外。阳光透过宽敞明亮的玻璃洒在他的 身上,他消瘦而略微塌陷的胸背向前微倾着,脖后清晰的筋络和稀疏的发际显示着这里以前 是多么丰满有力。棉裤熨贴的轮廓表明他的消瘦是全身性的。是回忆往事吗?是对家庭的前途忧心忡忡吗?是思念故土吗?是什么支撑着爸 爸无言的坐在那里呢?人可以没有这样的支撑吗?爸爸一定是在矛盾着、探寻着。爸爸一生 屡次处于这样的境地,他是积极的、勇敢的。他从不让自己倒下。也许父亲应该自然地死去。这样他能免受尴尬,像一株枯萎的老树,像一头不能 猎食的雄狮。但他的生命被延长了。被一件最古怪的东西,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的最古怪的 东西,我们无法体验与理解的技术与机器延长了。就像在终点站又延伸了一段铁轨。他本该 在终点站下车,但他坐过了站又无法回去。这段多余的铁轨既没有月台标志,也不知伸向何 方,伸向多远。你只能挣扎着随着这列车向前、向前。前是哪呢?在过去,在那段我们已经领受的时间之中。九四年的春节来了。爸爸和我们一起吃了团圆饭。爸吃得很少。他对我们说:“喝 点酒可以吗?”妹妹和妈妈都不同意,爸也没勉强,他喝了点饮料说:“你妈也熬成老太婆了, 我祝她身体健康,祝大庆、金华、巍巍努力工作,再创佳绩,希望莉莉考上大学”。晚上他看 了一会儿除夕晚会就休息了,十二点钟执意起来看放爆竹。这个年过得非常平淡,非常形式化。我一直不太喜欢过年,太矫饰、太做作的几 天。爸爸却喜欢过年。每年除夕,妈妈做饭。爸爸弄来花花绿绿的纸,他不知什么时候学会 的剪纸,剪出许多花,喜庆的图案,贴得哪都是。有时也递给我一张大红纸,“太学生,”他 管我叫“太学生”,“写几个字吧。”我搜肠刮肚,歪歪扭扭的写几个,写得自己都不好意思, “不行,爸爸,贴不出去。”爸爸只好自己接过笔,说一句“不学无术”。刷刷点点,写就一 副对子,也不剪开,并在一起方方正正地贴在大门上。饭后他常邀请妈妈和他表演一段兄 妹开荒,然后和我们玩一会儿扑克。打百分,他手里不管抓成什么样都叫牌。偶尔因为我们 几个互相指摘而打成一把,就眉飞色舞、摇头摆脑,多数情况下都打破了。就把不知何时兑 换好的分分、毛毛的新币输给我们。然后正式邀请我们和他出去散步。多半是大妹和二妹跟 他去。他放下棉帽的帽沿儿,穿着我穿不了的羽绒服,一双被脚掌撑得变了形的大皮鞋, 倒背着双手,把双手插在袖口里。先看看阴冷的天空,萧疏的原野,清静的小站,落在村落中的夕阳。又到不远的 村里转转,引起几声狗叫,和陌生人打打招呼;又走回烟雾缭绕的居民区,看看谁家贴了对 子,内容如何;谁家挂了灯笼,质地如何;又看谁家日子过得好,爆竹放得多;谁家遭遇了 不幸,不贴对子也不放爆竹他就这样指点江山,挥霍谈吐,我们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年后,许多人来看望他,系统领导,单位领导,辽河两岸朴实的农民朋友,老战 友,文革中围攻过他的那些人要是以往,他会一股脑的将医院的趣闻、轶事讲给他们听, 但这次他讲得很少。后来,地委办公室主任郭昆来看望爸爸。他是爸爸在文革后期从农村送去参军的。 在文革中他的母亲曾帮爸爸、妈妈照顾过我和大妹。爸爸喜出望外,自有病以来还从未这么 兴奋过。爸拉着他的手,问他这些年的经历,家庭情况。又说:机会难得,应当珍惜。说 党的政策自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是对路的。基本是“八大”的路线,但对外开放,科学技术 是生产力是新内容。他又讲了深翻地,提高单产和广种薄收的意义和意见分歧。他说文革使 各种人物和社会潜在矛盾都暴露出来,早比晚好,但没有控制住,动摇了社会基础。他说要 相信组织,中国共产党也是发展的,有先进的理论和丰富的斗争经验,是能克服各种困难的。 他说研究马列主义要完整,不能割裂。我们过去片面地强调了人的能动性,但对人的其他方 面重视得不够,但矫枉切忌过正。经济规律容易研究,人的思想却难把握,两者都不能偏废。 他说形势发展比人快,新事物层出不穷,要加强政治理论学习。要服从组织,顾全大局。最 后,他抖着手工工整整地写了总理工作报告中的十二字方针给他。我觉得父亲的谈话僭越了他无职无位,平民布衣的身份,又一次使我感到尴尬。但父亲 是动情的。郭昆走后,他对我说他们的谈话是叔侄式的,真挚、诚恳、无拘无束、信达、开 阔胸襟。他把这几个字写给我看。不知为什么,他又说:“宋庆龄病重期间,廖承志去看他, 最后他们用英语交谈,人们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爸爸的身体太弱了。刀口又不愈合。化疗迟迟未做,一轮新的肿瘤已开始更茁壮 的生长了。当我在他的肝区摸到指甲大的肿块时,只好紧了紧眼睛,收拾起一颗麻木的心。 等待吧。等待什么不好?等待死亡。爸说:“我已经知道了,是不是扩散了?不要告诉妈妈和妹妹们。” 比临阵赴死更难受!当冲锋陷阵,舍身赴死变成了集中营中的俘虏,忍受着无穷 无尽的折磨和不知何时才来临的判决。活着。意义呢?可以没有吗?春天如期而至了。草叶绿了,柳枝也泛出了嫩芽。空气潮湿起来。碧云如雪,蓝 天如海。这是他的世界,父亲的世界。往常是他一个人站在辽河岸边。领略那开汛的壮景。一块块小山似的冰川在湍急 的河面上浮动,冲撞、挤压,像是临战的烈马,焦躁不安的蹬踏、嘶鸣,撞在辽河大桥那岿 然不动的桥墩上发出山鸣谷应的轰响。而今天,窗外是幢幢楼宇,连天空都看不全。到外面 呼吸呼吸空气对他来说都是一桩奢侈的事情。不能再等了,必须去做化疗了。五月的长春,花蕾出绽,鲜绿摇曳。沿着斯大林大街走到尽头是毗邻吉林大学和 东北师大的航空二院。这里远离市区,空气清新,环境幽静。父亲的化疗就是在这里做的。化疗无非是吃药,定期做做检查。爸爸没有产生什么副作用。也许他的身体已无 力反应了。又做了一点生物疗法,但“胎培细胞”太贵了,一针一千元。爸共打了五针。它的 伤口虽没痊愈,也不再狰狞了。医院是两排平房,病人屈指可数。我们有幸一家住用一间病房。隔壁一家是一对 热情的长白山父子。也是来做化疗的。他们送来了几颗上好的长白山参。由于不能用酒,我 们将其切成薄片。父亲每天都要嚼上一两片。医生们的工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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